第57章

發佈時間: 2024-12-17 14:5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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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至八月十六,月佼一行的五日休沐結束,繼續回右司上值。

因眼下的案子暫無需動用他們這批人,右司中郎將謝笙便依照慣例安排他們進入右司專設的學館進學。

學館位於監察司典史閣的正堂,學子多為右司員吏,授業師者通常由右司高階主官或昭文閣大學士擔任,既講經史子集,亦論時政、策略,有時還對往年舊案復盤剖析;偶爾也會請來一些名聲煊赫的朝中文武肱骨,算是幫著拓寬眼界,增廣見聞。

如此種種,對新近的小武官們自是大有裨益,因此也會有新升任的令史、掌固官、主事官之類從九品、從九品下的小官員前來聽教。

這回的主講師者是昭文閣大學士羅霜,講的是《大縉史-李氏縉》這一部分。

大縉傳續數百年,至如今同熙一朝,國號始終未變,皇帝卻已換了姓。

新修史書將光化末年的「武安郡主雲安瀾聯合定王李崇琰兵臨京郊」這一事件稱為「雲代李氏」,並以同熙元年為界,將此前數百年統稱為「李氏縉」,之後便是如今的「雲氏縉」。

現年已六十有三的羅霜生於李氏縉時期的光化年間,也是「雲代李氏」的親歷者之一,由她來講解李氏縉時期與現今的種種差異,自是生動得多。

接連三日,月佼受益匪淺。

雖此前她已從書中讀到過這些事,嚴懷朗也曾耐心替她答疑解惑,可她似乎從未真正深想過其中許多的利害對錯。

如今聽了羅霜深入淺出的講授,她才終於能明白,如今大縉女子理所當然享有與男子同樣的權利,是陛下和她的同伴們如何奮不顧身地爭取回來的。

她與她們這一輩人何其有幸,能躬逢盛世重開,自前人手中接過這壯麗氣象,以千千萬萬的微光,守護這昌明山河。

………

八月十九日酉時,夕陽西下,月佼自官捨後院的拱門旁探出頭來。

見嚴懷朗長身立在不遠處的樹下,月佼張望四下無人,便飛快地跑過去站到他面前。

十七那日嚴懷朗接到消息便去了京郊衛城,今日午後方才返回,算一算,他倆竟有兩日不見了。

月佼猛地環臂在他腰間抱了一下,仰頭衝他軟搭搭笑瞇了眼,小臉在他肩頭親暱地蹭蹭。

嚴懷朗心頭一暖,正要回抱住她,她卻忽然又倒退兩步,明眸機警地環顧左右。

「松鼠精,這就過分了啊,」嚴懷朗有些不滿地笑瞪著她,「午後在典史閣外,偷偷摸摸活像暗線接頭也就罷了,怎麼這會兒還這樣?」

兩情相悅之事,被她搞得像偷人似的……真是傷感情。

月佼輕咬著下唇,略垂下臉笑哼哼道,「說好要『悄悄的』呀。」

嚴懷朗沒好氣地輕笑一聲,還是順著她的意思,轉身走在前頭。

出了官捨大門,兩人進了嚴懷朗的馬車後,嚴懷朗才伸手要將人撈過來,那小姑娘便主動又熱情地側身坐到他腿上,乖乖窩在他懷中。

這一招對嚴懷朗來說真是奸詐,方纔那點不太順的氣立時就順了。

「怎麼又去南惠坊呀?」月佼笑瞇瞇地環住他的腰,隨口道,「忽然想起我還欠著你一頓飯……太和樓很貴的。」

午後,嚴懷朗自衛城回來,知她在典史閣聽教,便過去尋她。兩人約好放值後在官捨碰面,待月佼換下官袍後便一道去南惠坊的太和樓用晚飯。

五月裡嚴懷朗帶她去過太和樓,雖那回是嚴懷朗提前訂好,她並不知價錢幾何,可光看太和樓內衣香鬢影的排場,也知道一定不便宜。

嚴懷朗板著臉道:「到時你若付不起賬,就留在那兒好好給人洗碗抵債吧。」

「我帶錢了!」月佼驕傲地抬起下巴,拍了拍腰間的小荷包,繼而又笑得有些小挑釁,「況且……你捨得嗎?」

還真捨不得。

嚴懷朗噙笑低頭吻住她。

這一吻多了幾許貪婪,黏黏纏纏帶了些狠勁,似乎要將這兩日短暫分別的相思全叫她知道。

馬車徐徐,載著滿車纏綿透骨又隱忍克制的蜜味,「悄悄地」,駛往南城那京中繁華最深處。

………

到底不能太放肆,綿長癡纏的一吻既畢,兩人靜靜擁抱著彼此,各自紅著臉平復不穩的氣息。

片刻後,月佼笑音微啞地輕喃:「你這趟去衛城,見到人了嗎?」

八月十六那日下午,嚴懷朗接到高密侯府一條暗探線上傳回的消息,說找到一個四十年前出京的人,或許知道一些線索。

「見到了,不過對方年紀大了,記事有些模糊,」嚴懷朗無奈笑笑,「只說當時往北走的一群人後來似乎有了分歧,其中一部分人又往南去了。」

這和之前馮星野已掌握的情況差不多,說了跟沒說一樣,等於白跑一趟。

不過嚴懷朗本也沒抱多大指望,倒也不覺得沮喪。

見月佼失望地噘起了嘴,他忍不住又在她微腫的潤澤紅唇上又輕啄了一記。「這幾日,羅霜大人講的東西,你聽著可有疑惑之處?」

月佼抬臂攀著他的脖子,笑吟吟地邀功:「都是關於『李氏縉』的事,我聽得可明白了,沒有疑惑!羅霜大人講得很生動,也很透徹,是個良師!」

「我當初也給你講了不少,怎沒見你這麼誇過我呢?」嚴懷朗笑覷著她,開始抬槓。

月佼笑嘻嘻斜挑眉梢:「這我得要摸著心口說,羅霜大人當真比你講得好……」

見他佯怒瞪人,低頭又要親過來,月佼忙抬手摀住他的唇,笑得直發抖,「便是你鬧脾氣我也得這麼說,祖父說了,要做一個正直又誠實的人!」

無端端被扣上個「鬧脾氣」的帽子,嚴懷朗沒好氣地張嘴咬住她的指尖,口齒含混道,「說誰鬧脾氣呢?」

「誰在咬人就說的是誰……」月佼笑紅了臉,將自己的手指從那「虎口」解救出來,還偷偷在他外袍上擦了擦,「哪有人一言不合就張嘴咬的?煩人……」

那帶了些微羞怯的嗔意,使她的眼角眉梢莫名添上些柔媚的風情。

嚴懷朗苦笑輕咳一聲,挪開目光,不著痕跡地調整著陡然急跳的心音,口中道,「羅霜大人生在光化年間,又是陛下登基前重要的左膀右臂,親歷光化到同熙的許多大事,自比我們小輩瞭解得透徹。」

嚴懷朗他們這一輩都是生在同熙年間的,對同熙之前的掌故全是從書上讀來,這一點上當然比不上曾身臨其中的羅霜。

月佼點點頭,笑得眼兒亮晶晶,嘰嘰咕咕開始同他講述自己這幾日聽教的收穫。

「……紅雲谷中不知這外間的紀年,我這幾日才算明白,我應當是同熙二十二年生的,我當初在員吏記檔上竟填錯年份了,」月佼笑嘻嘻拿指尖輕戳嚴懷朗的臉,「你呢你呢?」

「問生辰八字做什麼?要寫合婚庚帖了嗎?」嚴懷朗逗她,被打了一下,這才笑答,「同熙十八年。」

月佼掰著指頭算了算,驚訝道:「你竟比我……老這麼多!」

「只是年長四、五歲!」嚴懷朗咬牙,非常計較她的用詞。

「好啦好啦,看在你模樣俊俏,待我也好的份上,我就不嫌棄你了。」月佼甜甜笑著拿自己暖呼呼的小臉在他頰邊蹭來蹭去。

這傢伙怎麼越來越油滑了。

嚴懷朗沒好氣地笑著擁緊了她。

「哦,對了,你知道羅昱修住哪裡嗎?」月佼抬頭問道。

嚴懷朗舉目望著車頂,酸溜溜道,「沒事打聽人家住處,想做什麼?」

「哎呀呀,只是之前在山上講好了,要拿『無憂果』給他養嗓子的,」月佼咬著唇角直發笑,「我原想請羅霜大人替我轉交,後來想想又不太合適。」

羅霜家門顯赫,又是昭文閣大學士,若非這幾日來右司授課,以月佼一個小小右司員吏的身份,輕易是見不著她的。

倘她貿然請羅霜轉交東西給羅昱修,一來唐突,二來若是被同僚們知道了,也難免會揣測她有討好的嫌疑。

嚴懷朗當然不至於小心眼到不讓她與別人正常來往,方纔那點酸溜溜不過是情趣罷了。

他好笑地輕嗤一聲:「你是不敢跟羅霜大人單獨說話吧?」

「是敬畏,敬畏啦,她畢竟是年長的前輩嘛,」月佼笑嗔著爭辯了一句,忽然轉為疑惑,「誒對了,羅霜大人年紀也……不小了,可羅昱修……」

不怪月佼疑惑,羅霜今年已六十有三,羅昱修卻才二十五六歲。

嚴懷朗笑睨她一眼,知她好奇什麼,便細細解釋道,「她早年跟在陛下身邊做事,成親本就晚些,同熙十五年才生的羅昱修。」

月佼掰著指頭數了數,「那羅昱修都二十五啦?真看不出來。他上頭還有兄姐嗎?」

「只有一個姐姐,叫厲天蓮,比他大五六歲,婚後住在原州的夫家,不在京中。」嚴懷朗解釋道。

「咦,中原人不都從父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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