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是江夢溪的聲音，沙啞而又虛弱。
蘇璟慢慢地走到江夢溪的病牀旁，他望着江夢溪，女孩好像又瘦了，臉頰處都凹陷了下去，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她脣色發白，渾身無力，臉色蒼白得和紙一樣。
蘇璟本以爲江夢溪會哭會鬧，可她卻意外的安靜，安靜得可怕。這才是最讓蘇璟心痛的地方。
他能感受到女孩的眼神中再也沒了從前的光點，現在的她表面上雖然不哭也不鬧，但心卻在流淚。
反而更讓蘇璟揪心。
“安若淑那邊情況怎麼樣？”蘇璟沒想到江夢溪開口問的第一句居然是這個。
蘇璟順着她的問題回答着：“她服用安眠藥妄圖自殺，現在已經搶救回來了。”
“活着就好。”江夢溪淡淡地說着，“她可比我勇敢多了，有時候我也想一死了之，可真想動手的時候又退縮了。”
蘇璟蹙緊眉頭，語氣中滿是擔心。“夢溪，你別說這種話。”
“你放心，我不會自殺的。”
她又補充了一句：“起碼現在還不會。”江夢溪的表情出奇的平靜。
“我媽還沒醒呢，我得照顧好我媽。”
“媽會好起來的。”蘇璟安慰着，“你也要快點好起來，才能好好照顧她。”
“我們離婚吧。”她突然說出了口。
男人微微一怔，神色慌亂。
“我請個律師這幾天擬一份離婚協議，到時候我簽好字讓他給你送過來。”江夢溪面無表情地說着，“我什麼都不要，我只想和你分開。”
蘇璟看着神情堅決的江夢溪，用力地搖了搖頭，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語氣中充滿了痛楚：“你想清楚了嗎？夢溪，我們不離婚好不好？”
“我不想一錯再錯了。”江夢溪說着。
她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沒有停留在蘇璟的身上。
她不明白爲什麼一個人能一邊說着愛她，一邊依然能去爲另一個女人付出。周旋在他們之間，每天都忍不住去猜疑，這樣的日子她覺得累了。
“蘇璟，你的世界並不是缺我不可。如果當初安若淑沒去美國，如果當初你沒遇到我，你們可能會在一起，經歷着我們曾經經歷過的那些美好。蘇璟，你並不是非我不可。”
發生了太多事，或許分開才是最好的選擇吧。江夢溪終於想清楚了，她不願再苦苦糾纏了，也不想再受傷了。
無論是身體上的傷痛，還是心理上的痛苦。
我選擇離開你，並不是因爲我不愛你了，而是因爲我覺得你的世界沒有我也可以過得很好。
如今孩子也沒了，兩人之間的最後一點羈絆也消失了，她需要時間去走出這段陰影，而不是每天活在陰影的籠罩之下。
她想灑脫一點，試着放下。
放下這段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感情。
“我不能沒有你……”男人的嗓音沙啞無比，一遍遍地重複着這句話。
“夢溪，我不能沒有你……”
“蘇璟，你當初是爲了對我負責才娶的我，可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你再對我負責了，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都兩清了。少了我和孩子這兩個絆腳石，你可以去找安若淑再續前緣了，我給你這個機會。所以我們離婚吧。”
“如果我不肯放手呢？”他望着江夢溪，一下子牽住了她的手，愈發地用力，將女孩的手牢牢攥在自己的掌心，帶着一份不甘心。“夢溪，我從沒想過要和你分開，我愛的是你……你還不明白嗎？”
“你放開我。”江夢溪現在才肯看蘇璟一眼，可她的眼神中卻充滿了絕望與冷漠。
“你現在說愛我，只是因爲我們兩人在一起經歷了很多美好的瞬間，如果把我換做別人呢？你也會愛上她的。”
“不！不是的，夢溪！”蘇璟拼命搖着頭。
“你放我走吧。”
江夢溪輕咳了一聲，繼續說着：“否則再這樣下去，我怕我會越來越恨你。”
恨？
蘇璟啞然。原來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可男人寧願她一直恨自己，也不想讓她離開。“我不會和你離婚的。”
“蘇璟，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自私了？你嘴上說着愛我，不肯放我走，可你又留着別的女人的手鍊，揹着我私底下和她聯繫。我不知道你每天看着我的眼睛時，會覺得自己噁心嗎？我覺得噁心。”
“和你在一起的這一年裏，我很幸福。聽到你說愛我的時候，我高興壞了，那一瞬間我覺得我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人。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你，被你珍惜着。”
“可是蘇璟啊，快樂是很難記住的，痛苦往往被牢記下來。現在孩子沒了，我光是見到你的這張臉，就會想起那些回憶。現在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只覺得無比煎熬、萬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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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分開吧，就當這段感情從沒發生過。”
男人聽江夢溪講完這些話，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
“夢溪，和我在一起很痛苦嗎？”
“是。”她決絕地說着。
“是不是離開我，你就會快樂？”
“也許吧。但我只知道不離開你，我會一直痛苦下去。”
蘇璟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了這句話。“好。我們離婚。”
他輕輕地撫過女孩的臉頰，江夢溪這次沒有躲開。
這大概是最後一次了吧，蘇璟這麼想着。
他彷彿用盡了所有的溫柔。
“我只希望你能快樂。”
江夢溪看着蘇璟眷戀的雙眼，心好像被刺痛着。她不願再看了，她怕再看下去，自己會被動搖，會捨不得離開他。
江夢溪扭過頭，失魂落魄地望向窗外。窗外陽光正好，海棠樹開得茂盛青翠，一簇簇潔白如玉的海棠花在碧綠的嫩葉中悄悄綻放着。
“現在已經春天了啊。”她突然感慨着。
兩人在夏天相識，
秋天相戀，
冬天相愛，
卻在春天到來的這個季節，
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