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發佈時間: 2024-12-17 14:5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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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靜夜中宵,燭影輕搖;數聲淺笑低喚,溫軟似紅塵繾綣,恍如一瞬星霜換。

月佼抿唇垂眸,並未回首,只是望著自身後牽住自己衣袖的那隻手,滿心滿眼都盛了甜津津的偷笑。

「做什麼?」她紅著臉抬頭,水眸斜斜望向房梁,明知故問。

嚴懷朗舉步繞到她身前,笑眸中有湛湛的光:「你這小松鼠精,還真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他雖笑意和煦,可月佼卻莫名感受到一股別樣的危險氣息。

「是、是你說,旁的事我都不必管,那我自然就該、就該回去了呀。」隨著他徐徐的迎面迫近,羞澀伴著莫名的慌亂使月佼連退數步。

嚴懷朗淡淡揚眉,目光始終直視著她,笑音輕緩:「旁的事你盡可交給我;可我,卻是交給你了。」

眼見她已經退至桌案前,後腰險些就要抵上書桌邊沿,嚴懷朗眼疾手快地上前,環臂護住她的腰身。

她退得太急,沒防備嚴懷朗會伸手來護,收勢不及,竟將他的手背撞向了桌沿的稜上。

嚴懷朗吃痛地悶哼一聲,卻並未撒手,反倒順勢將她圈進了懷中。

「很疼嗎?」月佼倏地停下後退的腳步,想要去牽起他的手來查探傷勢。

扣住她腰身的那手卻收得愈發緊了些。

待那陣淺淺的鈍痛過去,嚴懷低頭盯著她,滿面凝肅:「還有個事,我很疑惑。」

見他忽然神色正經,月佼連忙抬起紅臉看向他,「什麼事?」

「在沅城時,你當真將我壓在牆上……」

他話音未落,月佼立刻面紅耳赤,抬手就捂了他的嘴,在他懷中羞赧到幾乎要跺腳了,「沒有!沒有壓在牆上!是你自己退到那裡的!」

「哦,沒有壓在牆上,」嚴懷朗點點頭,愉悅偷笑的沉嗓悶悶自她掌心冒出來,「只是偷親?」

幾日前在監察司的院中無意間聽到紀向真與她的對話時,嚴懷朗心中是頗感驚訝的。

從前他顧念著這小松鼠精對世情懵懂,便一直小心克制,直到在龍泉山上的林間,他因她突如其來的躲避而慌張,才忍不住跨過了心中給自己設下的小小藩籬,衝動地親吻了她。

而在那之前,他就怕自己一不留神浪過頭,將她給驚著。

可那日聽紀向真所言,這膽大包天的小姑娘,竟早在沅城時便趁他神志不清明,先下手為強了!

早知如此……他想想自己克制到愁腸百結、輾轉反側的那些日夜,真是遺憾到扼腕。

提起這事,月佼驀地羞到發急,索性以兩指將他的薄唇上下捏住,紅臉瞪人,「不是不是不是!明明是你先……」

要知道,此時的月佼已是「參悟」過「紅杏樓主」著作中的文以載「道」,又加之面前這人孜孜不倦的「身教」,自是今非昔比了。

在沅城時她還不太明白男女之間親吻的意義,才會稀里糊塗做出那樣冒著傻氣的古怪舉動。此刻回想起當時心中所思,總覺十分丟臉,所以她一點也不想讓嚴懷朗知道這事。

可托紀向真那大嘴巴的「福」,到底還是被嚴懷朗給知道了。

「總之,總之,我那時絕沒有想過趁你神識不清就、就輕薄你,真的!」月佼急忙紅著臉強調自己的正直。

嚴懷朗甚是愉悅地哼笑著收緊了臂彎,幾乎將懷中的小姑娘緊緊黏在了自己身上。

他早早對這小姑娘動了心,先是遠遠望著,然後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這之後多少次小心翼翼的迂迴試探,於無聲處不著痕跡地極盡誘惑,就想引她入懷。

他一直克制地耐心守著、等著,竟不知小姑娘早在他一無所知時,便已對他生出了心思。

這真是叫他又甜蜜又苦澀,又歡喜……又失落啊。

螢燭微光下,將兩道緊緊相貼的身影半映在書房的牆上,如一對交頸鴛鴦的剪紙小像。

牆上那對影兒就這樣緊相偎、慢廝連,其姿態之綺麗曖昧,直叫人面如火燒,心如擂鼓。

「那,你此刻想想,可好?」嚴懷朗以額抵上她的眉心,笑音沉沉帶啞。

低語中如有模糊而壓抑的淺吟,似懇求,又似渴盼。

感受到環住自己的懷抱愈發炙熱,月佼反過雙手弱弱撐在背後的桌沿上,悄悄嚥了嚥口水,紅臉上揚起一絲顫顫的僵笑道:「想、想……什麼?」

「我這人是很矜持的,」嚴懷朗啞聲笑著,低頭貼上她微顫的甜唇,含糊輕道,「若你實在想要輕薄我,請務必,竭盡全力。」

………

所謂「天不遂人願」,就在兩人癡癡纏纏之際,書房的門叩叩作響。

馮星野那老頑童在書房外跳著腳低聲嚷道,「收斂點收斂點,探監也有個時限的啊!」

惱得嚴懷朗生平第一次生出個忤逆非常的念頭——

真想一拳打扁自家外祖父的臉。

被驚到的月佼羞赧得只想就地挖個坑將自己埋了。

心思各異的兩人各自急急平復著曖昧的氣息,又整理了略有些凌亂的衣衫後,面紅耳赤的月佼仍是手足無措,低著頭不敢看人。

好在那老頑童鬧了兩句後便離去了。

月佼凝神側耳,聽著那施施然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這才嗔了嚴懷朗一眼,小聲開始甩鍋:「都怪你。」

嚴懷朗認命地將這鍋接來背好:「嗯,怪我。要不……」

就不走了吧。

月佼猶如福至心靈般,竟立刻懂了他沒說出口的那半句話是什麼,隨即慌張地抬起雙手摀住自己的紅得要滴血的耳朵。

「不聽不聽,有一顆松子精在唸經……」

她絕不能再受他的蠱惑了!

嚴懷朗倒也沒再強求,只是望著她笑。

月佼扭頭,拒絕看他那魅惑人心的俊朗笑臉,半晌後心虛不已地碎步蹦到門後,將書房門打開一條小小縫隙。

她紅著臉躬身自門縫中偷覷半晌,確認外頭已無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嚴懷朗好笑地瞧著她那副做賊似的模樣,走過去大剌剌將門打開,「我讓府中的馬車送你回去。」

聖諭畢竟還未撤,他終究不方便貿然出門。

「你傻了嗎?我可是翻牆偷溜進來的!」月佼訝異地回頭瞪著他。

嚴懷朗牽起她的手,低聲笑道:「若明日你還是很想我,直接從府門進就是了,不必翻牆的。」

「不是,我是說……」

「傻姑娘,」嚴懷朗難得地笑彎了眼,「聖諭只說我不能出去,又沒說外頭的人不許進來。」

月佼聞言,頓時紅唇呆呆微啟,如被點穴定身。

被、被自己蠢到了。

………

兩日之後,高密侯府門口的內城衛戍悄然撤走,但嚴懷朗仍未復職。

月佼不知嚴懷朗是如何向陛下交代的,但聽江信之說了內城衛戍撤走的消息後,心下稍感安定。

她對嚴懷朗是足夠信賴的,既他說過能將事情處理得如她所願,她自全心信他,絕不會自以為是地去做些沒頭沒腦的莽撞舉動,無謂拖他的後腿。

眼下陛下已經撤了對他的「禁足令」,羅家那頭也無太大動靜傳出,想來他已將「尋找羅霈」這差事向陛下與羅家都做出了令他們信服的交代;而他暫未復職的緣由,多半還是為著那群文官反對出兵海上清繳寧王殘部,仍在對他繼續彈劾以向陛下施壓。

對此,月佼雖為嚴懷朗焦心,卻也分得清輕重,明白這不是自己能摻和的事,便也不去胡亂打聽箇中內情,也沒再去高密侯府攪擾嚴懷朗,只沉下心來,認真在小書院中安分進學。

九月十五一大早,點卯過後,眾人又秩序井然走進小書院的講堂內,先是三五成群地各自圍攏講了些閒話,待到見時辰差不多,這才各自歸位坐好。

侍書小僮抱了一摞卷宗、圖軸匆匆入內,將它們整齊擺放在講堂案上,前排有人低聲笑問小僮今日是哪位大人前來授課。

小僮回以神秘又驕傲的一笑,回頭瞧瞧進門處無人,這才低聲道,「你們真走運,嚴大人難得有空,今日竟親自來小書院講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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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滿座嘩然,眾人立時議論紛紛。

當下嚴懷朗只是被陛下勒令停職,卻並未罷官,因此他來小書院替新進員吏們講學,倒也不違規制。

只是有些出人意料罷了。

作為右司的最高官長,嚴懷朗並沒有什麼官架子,卻也甚少與新近小員吏們有過多接觸。

一則他不喜枯坐案頭,許多重大案件都是親自上陣,時常離京在外;再則他肯給予下屬足夠的權力去施展才華與抱負,許多事都交由謝笙帶領周行山及趙攀去酌情安排,並不會驕橫自負地指手畫腳。

新近小員吏們對他少年時的傳奇功勳有所耳聞,平日裡又無機會與他交流,只見他在人前的神情時常都是淡淡的,雖不倨傲,卻也並不多麼親和,便覺他猶如清風明月,只可遠觀。

今日一聽他要親自來授課,眾人自是喜不自勝,於議論紛紛間翹首以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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