櫝玉極力掩飾,但口氣中的淒涼與自嘲到底漏了幾分出來。
李檀指甲都嵌進木頭裡,許姐姐,小時候為玩瘋的她重新梳頭的許姐姐,每次都給她帶櫻桃煎的許姐姐,拍哄著安慰她不穿耳洞就不穿了的許姐姐……
為了許家,為了李家,為了大哥,折磨了這許多年,臨終前懇求於她,她卻,她卻……
她都不知當時年紀那麼小的自己,心為何這麼狠。
李檀的眼有些熱疼,但她沒有淚,只是不發一言。
櫝玉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已堅定多了。
“此事必須這麼辦,也只能這麼辦,為了你,為了母妃。”當然,也為了他那不能道出口的私心。
只有這樣,他才能得到李檀。
“人總是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當人有了立場,就會傾向於維護與自己立場相符的說法,而忽略那些與立場相悖的證據。”
“虛而實之,實而虛之,將真的事摻進假的謊言裡,當謊言被否認後,連真相也不會再有人去追究。因為謊言的反面,已經自然被人們認成了真相,無論事實究竟如何。”
至此,他母妃的秘密便真正安全了,再也不會有人借著此事窺探其中,辱其清譽,也再也不會有人能以此事攻訐李檀。
“那人呢?”李檀問道,滿是凌厲之意。
“死了,放心,我沒讓她死得容易。 ”輕描淡寫一句話,其間意味令人毛骨悚然。
李檀抬頭望向櫝玉,幾個時辰前,他們還在唇齒廝磨,似乎是世界上最親密的存在。
櫝玉發現那人肯定不是一兩日,可他偏偏能一點痕跡不露,隱忍至今讓這件事發揮最大的效用,為他帶來最多的裨益。
也許是李檀的目光太過赤裸,櫝玉有些心慌地說:“我不會用這些手段對付你,我不會。”
這一刻,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失去母親、倔強又孤單的孩子。
仿佛吃了蓮子,看上去那麼光潤的事物,內裡卻苦不堪言。
不過都是可憐人。
李檀起身,站到櫝玉身前,他避開了她的眼光。 李檀頭一次這麼溫柔地抬起他的臉,望著他的眼睛。
“不是我,而是這個天下。”
櫝玉瞳仁凝視著她,訥訥不能言。
“這般操弄人心,不是帝王手段,可一不可二。”
李檀前所未有的認真,迫著櫝玉直視她的眼睛。
“先帝多疑,不滿父親勢大,不想著分而治之,卻試圖以後宮操控前朝,國本之事何等重要,也被他拿來養虎為患。”
“父親心存大志,卻與先帝有隙,不想著如何冰釋前嫌,卻或是威壓、或是以退為進,操縱他人一生,來換取政事上的轉圜。”
她話中帶了幾分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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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君,臣不臣,最後弄得國運險些落在通敵賣國的後宮手中,條編法也前功盡棄。”
李檀蹲了下來,雙手撐在他的膝蓋上 ,一雙眸子比星辰還亮。
“如今非常時期,要用非常手段,你要打掃幹淨朝堂,這些手段必不可少, 因為這世上沒有不骯臟的政治,無論它的目的多麼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