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軒若有所思地看了沈七月一眼,到底也沒有再問,便告辭離開了。
他走了沒多久,胖嬸和幾個村裏交好的嬸子便來了。
她們也是看李氏和沈長海灰溜溜地路過,又向裴軒打聽了,才知道原來不要臉的老沈家作妖了。
“要我說啊,二丫,你也別給她們什麼臉面,乾脆拿了大棒子打了出去。”胖嬸義憤填膺道。
“是啊,二丫,或者要我說啊,”一位跟胖嬸差不多年紀,身材瘦弱的嬸子看了看一旁的白氏,輕聲道。
“白妹子,別怪姐姐說話直,那沈長海若是活着,這麼久了就是討飯也該想着回家來,恐怕啊……唉,你還年輕,二丫也能幹,你何必受老沈家這氣,手裏有錢,又有新房,給自己招個上門女婿,豈不美?”
白氏的臉“轟”的一下像是要燒着了,結結巴巴道:“花姐姐,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可是……長海他……對我很好。”
“好他怎麼讓你們孤兒寡母的這麼難?”花嬸子還是氣不過,“若是沒了沈長山這層關係,看他老沈家還敢欺負你們。”
其他幾個嬸子沒有說話,只是不停地拿眼去看說話的花嬸子,顯然是被她這番話震驚到了。
“你個蹄子,說話不過腦子,就知道胡沁,白家妹子是那種人嗎?”
胖嬸戳了戳花嬸子的胳膊,罵道。
而沈七月則一臉佩服地看着對面看似一臉木訥,實際思想前衛的花嬸子。
沒想到在這封建時代,居然也有思想這麼進步的女人,還是個目不識丁的農婦。
“娘,我贊同花嬸子,你要有喜歡的人了,儘管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白氏橫了她一眼:“小孩子懂什麼?娘這輩子看着你們一個個出嫁娶媳婦,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就夠了。再說了,我一天沒看見你爹的屍體,我就不相信他死了。”
說到最後,聲音竟有些哽咽。
其他人見狀,趕緊勸慰起來,待白氏情緒穩定了才起身告辭。
衆人散去,沈七月見天色不早了,張羅着燒火做飯。
虎子一言不發地坐在竈臺下,沉默着往爐膛裏添柴。
“我們小三哥怎麼了?二姐今日看了,確實是把大栓揍得不輕。”沈七月邊炒菜邊逗他。
虎子擡頭,看着她欲言又止,隨即又低下了頭。
沈七月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吩咐他不必添柴了,等着竈火自己熄滅即可。
她放下手中的鏟子,走到虎子身邊,蹲下身子,輕輕擡起他的臉。
“虎子,有什麼心事不能跟二姐說的?咋了?上了學堂有心事都不願意跟二姐說了,是不是怕二姐沒上過學聽不懂啊。”
虎子慌忙搖頭,他怎麼會這麼想二姐呢?就算二姐沒上過學,可二姐能掙錢,還懂好多東西,他佩服二姐都來不及這麼會嫌棄呢?
“二姐,我沒有,我只是……看別人一直欺負我們,你一直擋在我們身前,好幾次差點受傷。景哥哥走了,我是咱們家唯一的男子漢了,可我真沒用。”
虎子懊悔地撓了撓頭。
沈七月既感動又心疼,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你纔剛九歲啊,你着什麼急,以後有的是你保護我們的時候。”
“二姐。”虎子再次擡起頭,面上神情無比認真,“我……不想上學堂了。”
沈七月一驚:“爲何?除了大栓還有人欺負你嗎?我明日去學堂找夫子說說,你別怕。”
“不是。”虎子連忙搖着她的胳膊,“我想學武,我以後從軍,當個大將軍,今天那個官差哥哥說我要變強,讓被人都害怕我,我就突然想學武,別人打不過我自然怕我。”
原來是這樣,沈七月放下心來,耐心地給他分析。
“你如果想學武呢,二姐也不反對。”比起現代孩子除了學習還有各種各樣的興趣班,學個武術強身健體,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真的?”虎子大喜過望,兩隻眼睛亮晶晶的,格外璀璨,“”我就知道二姐最好了。”
“不過呢,”沈七月推開他蹭上自己胳膊撒嬌的腦袋,“學堂還是要去,光有武功沒有智慧那是莽夫,你想啊,你以後如若真的成了大將軍,看起來威風凜凜,可打起仗來連地圖和沙盤都看不明白,怎麼能指揮戰士打勝仗呢?”
虎子歪着腦袋,越想越覺得二姐說得有道理,“那我好好讀書了,就能打勝仗嗎?”
“那是自然,你一眼就能看穿戰場局勢,各路兵法計策瞭然於胸,人雖立於帳中,卻運籌帷幄,決策於千里之外,你想想,那是何等的威風。”
虎子眯着眼睛,似乎已經想象到二姐說的這種場面,不由得熱血沸騰起來。
“二姐,二姐,我要上學堂,還要學武。”
沈七月拍拍他的頭,“知道了,幫二姐端菜,咱們吃飯,過幾日我就去鎮上,給你找個好師父。”
虎子歡呼一聲跳起來,向門外衝去,“桃桃,桃桃,你小三哥要發達了。”
沈七月無奈地搖了搖頭,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天知道她有多羨慕班裏會跳舞的女孩們,每次學校的典禮活動,她們都會穿上漂亮的演出服,畫着精緻美麗的妝,站在燈光閃爍的舞臺上,成爲全場最閃亮的焦點。
可彼時的她,只是一個領着國家貧困助學金的孤兒。每個月的生活費一半靠自己打工掙取,一半靠社會上的好心人助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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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時間、沒有精力,甚至沒有資格,去想那些遙不可及的事情。
如今她既然來到了這裏重活一世,老天又給了她上輩子最渴望的親情,那她一定會格外珍惜。
既然虎子有興趣,有夢想,那她就全力支持,不強求他一定要出人頭地,用來強身健體也是不錯的。
她暗暗打定主意,過幾日就去鎮上,找顧知白幫忙,給虎子請一個師父。
吃過飯,沈七月打來靈泉井水,給虎子和桃桃洗了澡,又帶着二人洗漱完畢,便上炕睡覺了。
可聽着桃桃均勻平靜的呼吸,沈七月怎麼也睡不着。
她將手伸到枕頭底下,摸出那枚簪子,細細地看着。
在透進來的月光照射下,玉色的簪子泛出瑩潤溫和的光澤,長長的流蘇輕輕晃動,彷彿她的心,也在跟着輕輕搖曳。
此刻的陸景桓在做什麼呢?自己都跟他說清楚了,他爲什麼還給自己寄這封信和簪子呢?
想起他臨走的前一晚,自己在打穀場對他說的那一番話,沈七月心裏不禁泛起一絲疼痛。
那未歸的一夜,他是什麼心情呢?是惱怒咒罵自己?還是黯然神傷呢?
她突然有一股衝動,翻身下炕,穿好衣服,輕輕拉開房門,往打穀場走去。
空曠的打穀場,顯得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眼,銀色的月光披灑在地上,將一切都照得無處遁形。
沈七月靜靜地靠在石磨旁,想着跟陸景桓的所有過往,一會笑一會惆悵,整個心都七上八下的,一點也沒有往日裏鎮定自若的樣子。
她暗罵自己沒出息,哪怕沒談過戀愛,也不至於爲了一個男人亂了心神啊。再說,他不是說秋收就會回來嗎?算算時間,不過還有兩個月而已。
一切都看他是否守信了。如若他守信,就一切好說,如果不守信……那自己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
想到這裏,她才平復了心情準備起身回去。
突然,一聲輕浮的浪笑從打穀場的入口傳來,一道陰柔的男聲捏着嗓子道:“翠翠,哥哥想死你了。”
沈七月瞬間停住了起身的動作,月光下,她清楚地看到一男一女正摟抱着往她的方向而來。
只是二人情到濃處,只顧邊走邊親熱,眼神並未看過來。
沈七月心中大罵一聲,這是實在找不到一間空房子了嗎,非要跟她搶地盤?
自己在這爲了感情糾結個要死,這倆貨直接又上手又上嘴。
這讓她有些害羞…又忍不住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