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似乎近在咫尺的低語,月佼心中倍感踏實,卻又有些心疼。
他的聲音聽起來與以往全不相同,軟軟的,顫顫的,像一朵積了許多雨水的雲。
她很想抱抱他,告訴他不要害怕,可她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說不出。
她可憐的心上人喲,怕不是要哭了吧?
哎呀呀,羞羞臉。
………
翌日天不亮,雲照便帶來了隋枳實,同行的還有焦灼的羅昱修。
隋枳實探了月佼的脈後,又找木蝴蝶細細問過那「縛魂絲」相關的種種。
雖木蝴蝶知道的並不算詳盡,可隋枳實本就精於此道,聽了她的描述,再結合月佼的脈搏,當即一拍大腿。
「這鬼玩意兒……它是個活物啊!」
木蝴蝶嚇了一跳:「可、可它是長在樹上的……」
「那不叫『長』在樹上,它大概就是在樹上築個窩而已。」隋枳實翻了個白眼,哼哼笑了。
「能解不能解?」嚴懷朗懶得聽他廢話。
隋枳實一向是被人尊敬慣了的,頓時就要甩臉,羅昱修趕忙勸住,這才免了一場無謂僵持。
好在隋枳實也確實是有兩把刷子的,不過一日的功夫,就想通了其中關節,「用藥熏蒸,引它出來就是。」
當即便讓人準備藥材。
但這玩意兒他從前也沒見過,這法子說得擲地有聲,藥該用什麼方子,卻只能在摸索中嘗試。
當日試了兩種方子都沒見成效,急得嚴懷朗險些將他捏成藥渣。
一連三日,試了十幾種方子,終於在第三日的傍晚見了成效。
隋枳實用一個小瓷瓶將那神秘的「縛魂絲」收進其中,美滋滋地就要帶回去鑽研。
「可她還沒醒!」這回不待嚴懷朗發火,羅昱修倒是先急吼吼地攔他了。
隋枳實詫異地瞧瞧一向穩重的羅昱修,撓了撓耳廓,才道:「這不得緩緩麼?」
………
這幾日被折騰著試了各種熏蒸的方子,月佼並沒有知覺,只是能聽到眾人的動靜而已。
直到「縛魂絲」被引出後,她的神識與軀體正在逐漸融合歸位,一時雖仍舊動彈不得,卻已能逐漸感知冷熱與疼痛了。
到入夜時分,身體的感知愈發清晰,能清楚地感受到嚴懷朗溫熱柔和的懷抱,而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疼痛也更清晰了。
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熱淚徐徐浸潤了她的睫毛,片刻後,她緩緩睜開眼。
察覺到懷中人細微的動靜,嚴懷朗忙不迭地低下頭。
見小姑娘淚眼迷濛,軟搭搭衝自己彎了唇間,嚴懷朗險些也要淚流滿面了。
如珍寶失而復得一般,欣喜欲狂,卻又不知所措。
「有沒有覺得……不適?」他克制著渾身的輕顫,因緊張而乾澀的嗓中抖抖擠出聲來。
月佼卻只是拿水盈盈的淚目望著他,面上漸漸有了委屈巴巴的神色。
這可把嚴懷朗嚇壞了。
「是有哪裡難受嗎?」他慌張地坐起身,打算出去抓隋枳實過來,「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月佼卻也倏地坐起,環臂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像個委屈的孩子一樣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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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通痛哭,於月佼是酣暢淋漓的宣洩,於嚴懷朗卻是心驚膽戰的擔憂。
在溫柔的懷抱裡被耐心地哄著,月佼哭了好一陣後,先前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疼痛漸漸淡去。
直到嚴懷朗哄得快沒話了,哭得快斷氣的月佼才貼在他耳邊,抽抽噎噎問道:「紀、紀向真呢?」
嚴懷朗週身一僵,扶著她顫顫的雙肩將她推開些許,神色嚴肅地與她四目相對。
月佼見他面色凝重,心中一涼,頓時都忘了要哭了:「他、他……」
「他這會兒,應當正躺在雅山紀氏的京城分舵裡睡大覺,」嚴懷朗面色發青,滿口白牙都要磨碎成粉了,「但我保證,等我回京,他就會被剁成肉餡兒,稀碎的那種!」
歷劫初醒,張口第一句話就是問別的男人,還給不給他活路了?會被氣死啊!
原本被他那嚴肅的神情嚇了好大一跳的月佼這才明白,她可憐的心上人,又打翻醋缸了。
淚還掛在臉上,她就忍不住笑倒在他肩頭,軟軟的面頰蹭蹭他下巴上新生的青髭,「你這個人……剝開來看一定全是醋……」
確認她已無事,嚴懷朗煎熬了數日的心終於歸位,便佯怒著偷偷捏了捏她的腰間。
「那你倒是剝一下試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