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向來不是血肉，而是一杆冷冰冰的秤，終其一生都在權衡與謀算。
三十大板即便要不了李木子的命，也會讓她雙腿落下長久病痛。
可沈傲雪別無選擇。
一來她是想以儆效尤，讓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她人狠話不多，睚眥必報，絕不會心慈手軟，讓某些蠢蠢欲動的作精們以後少來找不痛快。
二是因爲她所言正是皇帝此刻想要聽到的話。
今日，她若是寬容大度、宅心仁厚，那麼日後嫁給鎮北王便是賢內助。
可她若是小肚雞腸、心狠手毒，就會成爲鎮北王的催命符。
皇帝明着暗着殺光了厲司寒全家，若不是爲了穩住北疆大地和壓制三十萬鎮北軍，他早就殺了厲司寒。
如今北蠻只剩下逃兵流竄，對於昭烈再無威脅。
所以皇帝便打算以賜婚爲由將厲司寒困在京城。
畢竟，如此隱患自然應該放在眼皮子底下監視着才能安心。
沈傲雪這笛音若沒有陸婉凝的配合，怕是平平無奇絲毫沒有出彩之處。
所以，永昌帝自然也看得出她沒什麼才華。
再加上沉不住氣選擇報復李木子，以及脫口而出的狠毒，足以見得她更沒什麼城府。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從小被乳母調換養在鄉下，沈家人與她毫無親情，反而對養女沈無雙更愛護。
這一點從今日宴席上她們兩人的衣着打扮便能看得出來。
沈傲雪從出門上車到御花園入座，基本都是獨自一人，而沈無雙卻時時刻刻跟隨在陳美玉的身邊。
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爲假千金才是親生的。
沈傲雪早已看透一切。
此時，一羣內侍上前將李木子拖下去，她被嚇得號啕大哭卻不敢反抗。
全場三四百人，竟無一人上前求情，就連身爲正二品的李大人也不敢冒頭。
生怕哪句話沒說到點兒上，招來皇上的厭惡，慘遭牽連。
全場氣氛肅然，讓人緊張到後脊發涼。
永昌帝問道：“朕已經如你所願，可還滿意？”
沈傲雪連忙跪地謝恩：“多謝皇上爲臣女討回公道。”
見她這般識相，永昌帝滿意地點了點頭：“朕倒是很欣賞你這樣耿直灑脫的性格，心中敢想嘴上敢說，難得真誠，實在可貴啊。”
說完又看向沈翊：“沈愛卿你這女兒倒是與衆不同。”
沈翊起身，連忙彎着腰快步走上前去拱手說道：“皇上謬讚，微臣實在是慚愧。”
“慚愧什麼？這麼好的女兒，可有什麼自小定下的親事？”
沈翊果斷回答：“啓稟皇上，傲雪她絕沒有任何婚約在身。”
永昌帝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沉聲問道：“沈傲雪，若是朕給你安排一件婚事，你可願意？”
雖然是徵求沈傲雪的意見，可帝王開口，她哪有拒絕的資格。
於是低下頭回道：“聖上隆恩，臣女自然願意。”
皇帝果然開顏一笑，大聲道：“很好，今日朕做主賜婚。”
說完便看向一旁的太監總管。
李總管拿出聖旨，臺下衆人全部從席位上起身跪地。
接着，尖銳響亮的嗓音傳遍全場。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太傅沈翊之女沈傲雪嫺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朕躬聞之甚悅。今鎮北王衛國有功且年過弱冠卻尚未娶妻，當擇賢女與配。”
“置沈傲雪待字閨中，與鎮北王堪稱天設地造，爲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許配，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欽此！”
話音一落，全場異口同聲：“皇上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沈傲雪跪在地上，雙手接過聖旨，同時她下意識地看向皇帝左手邊的第一個位置。
那人正在身旁近侍的攙扶下緩緩起身跪在了地上領旨。
雖然看不到，但也開口道：“謝聖上隆恩。”
永昌帝連忙說道：“司寒，你爲國捐軀，受此重傷，以後都不必行禮。”
厲司寒又被攙扶着坐回素輿，湛藍色的眸子毫無波瀾，嘴角勾起微笑，語氣淡然：“多謝聖上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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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始至終被賜婚的兩位主角連隻言片語都未曾交流。
可就是這樣，他們卻被一紙婚約鎖住了往後餘生。
……
與上一世不同，這一世的沈傲雪沒有抗旨不尊，更沒有哭喊着大鬧，只爲了求皇上收回聖旨好成全她和季凌安。
所以，拿到聖旨後，她便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沈無雙坐在離她不遠的位置，她緊緊蹙眉，不甘心卻充滿疑惑地湊過去。
“妹妹你接受了皇上賜婚，那凌安哥哥怎麼辦？你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這麼多年終於能修成正果了，你怎麼能領旨呢？”
沈傲雪將聖旨放在桌上，冷着臉故意提高音量說道：“你什麼意思？想讓我抗旨然後被誅九族你就滿意了是嗎？”
這話雖然皇上聽不到，但沈翊和陳美玉卻聽得一清二楚。
“怎麼回事？這裏是宮宴，不可無端吵鬧！”
沈翊冷聲訓斥。
沈傲雪連忙解釋道：“沈大人，管管您的養女吧，這會兒正攛掇着讓我抗旨連累全家呢。”
聞言，沈翊瞪着沈無雙，滿是警告之色：“還不快坐回去，管好自己的嘴巴！”
“父親，我……”
沈無雙不敢繼續說下去，只好忍着一肚子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宮宴結束，衆人依次離開。
宮門外，懷玉正站在馬車前四處張望着，她身份卑微沒資格入內宮，只能站在這裏等候。
過了沒多久，沈傲雪便跟在沈家衆人的後面走了出來。
“姑娘，宮宴還順利嗎？”懷玉擔心地問。
沈傲雪笑着點頭：“順利，辛苦你久等了，上車吧。”
“是。”
懷玉扶着她正要上馬車便被人喊住。
“小雪！”
沈傲雪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只見季凌安一路狂奔而來。
“跟我走！”
說完，他面容急切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走到旁邊的無人的角落裏。
“季大哥有事嗎？”沈傲雪將手腕抽回來，神情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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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凌安情緒激動地說道：“小雪，方才皇上賜婚，你爲何要接聖旨？難道你忘了我們曾經的誓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