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面對沐青霜,賀征甚少有真正魯莽冒進的時候,尤其是別後重逢以來,都是小心翼翼偏多些,生怕自己太過强硬會使她心生委屈不豫,便一徑壓著自己滿心的渴望,等待她的重新接納與應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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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日在勤政殿,當紀君正爲了替沐青霜解圍,突然甩出那麽一番話,著實是驚著他了。
倒不爲別的,他只是怕那位皇帝陛下一時興起想要做個老好人,非要做主替紀君正成全一樁美事。
若武德帝金口玉言話音落地,事情立刻就會變得很棘手,無論是對賀征自己,還是對沐青霜,甚至對紀君正,都不是什麽好事。
幸而武德帝今日召衆人進勤政殿,除了爲著沐青霜之事外,還有各州布防調整的要務待議,這才沒閒工夫旁生枝節。
哪知躲過這一劫後,方才賀征又從沐青霜口中驚聞沐武岱的賭氣之言,這就讓他才放下去的心頓時又懸了起來——
這時正趕上他出京在即,若沐都督當真忽然起了小孩兒脾氣,那等他兩個月後回來時,就是個大寫的「完」字。
他急,他惱,他無計可施,只能試圖從沐青霜這裡得到一顆定心丸才。
心中不安到了頂點,自然就這麽不管不顧親了上來。
當年這姑娘將他「撿」回家後,也不知是爲著什麽緣故,就愛追在他身後,好奇笑著歪頭打量他。從不像旁人那樣因他的寡言或冷面而遠離,總是在他一抬眼就看得見的地方。
從相識的最初,她就是離他最近的人。
這姑娘通透熱烈,行事素來沒遮沒攔,旁人便隻瞧見她的目光追逐著他;却沒有誰知道,他早已偷偷將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看在了眼裡,藏在了心上。
對這姑娘的脾性,他心中多少有數。但凡她心中有半點不甘願,他此刻怕就要血濺當場了。
現下她赧然無助地被他困在懷中,看似沒有表態,却也就是默許了他的索討,給了他想要的「定心丸」,這讓他在安心之餘,便忍不住愈發膽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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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男女之事上,沐青霜從年少時起就是個「嘴上凶」;賀征恰好與她相反,又是個「說不得」。
一慣都是沐青霜有事沒事就招惹賀征幾句,明明自己也得鬧個大紅臉,可還是樂於看他面紅耳赤;但只要賀征一來真的,她就忍不住要慫。
或許這就是老話說的那個道理:真能咬人的那什麽,通常是不亂叫的。
「身體力行預支甜頭」的賀大將軍雖不能說是多麽熟稔從容,却是勢如破竹、悍勇非常;反觀沐青霜呢,則是方寸大亂、氣息不穩,簡直無力招架。
她低低驚喘一聲,他的舌便趁勢往裡探去,與她顫顫欲躲却無處可去的舌尖纏做一處。
如此霸蠻架勢在賀征身上是前所未見的,這叫沐青霜一時暈頭轉向。
她僵挺著脊背緊緊貼向身後的樹幹,却感覺自己背心處被他寬厚的大掌墊護著,有灼人的熱燙源源不絕遞進她的心上,將她整顆心烘烤得像發瘋似的,胡亂狂蹦。
隨著夕陽漸隱,有風自密密貼合的兩軀之間掠過,將那羞人的熱度略略拂開些。
枝葉沙沙輕響,驚動交頸鴛鴦。
當賀征終於稍稍推開張狂「劫掠」的薄唇,沐青霜忙不迭垂下紅透的臉,將額角死死抵在他的肩上。
她微微啓唇,却立刻又嘗到他留在唇舌的滋味,微暖而軟,潮濕柔潤,又有點燙人,像盛夏驟雨過後忽然高熾的日陽……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羞臊與悸動霎時涌上心頭,叫她再想不起自己原本要說什麽。
靜默半晌後,沐青霜才艱難出聲:「照你這『預支』法,我怕是要『虧空』了。」
嬌嗓中帶著紊亂輕喘,嘀嘀咕咕,撓得人心顫。賀征原本就异樣透紅的兩頰驀地再添了一把火,環住她腰身的雙臂倏地收緊。
他滾燙的側臉貼著她的鬢邊,沉嗓輕沙,笑得胸腔悶悶震動:「放心,我會還的。」
既說好是「預支」,那自然是要還的。而且還要加倍地還,絕不會讓她「虧空」。
沐青霜瑟瑟抖了抖肩,燙著臉望著自己的鞋尖,抿了抿上翹的唇角,連連搖頭:「不用還不用還,我不是那麽計較的人。」
光「預支」就這麽嚇人,若他當真「加倍奉還」嗎,還不得將她生吞了?惹不起惹不起。
「一定要還的。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嘛。」賀征說得一本正經,却以唇輕觸她的鬢邊髮絲,眸底漾起淺笑。
沐青霜沒抬頭,只是伸手貼上他的左肩推他,口中道:「自己人,不用這麽客氣的……」
「等等,我仿佛聽到『自己人』這三個字?」賀征眸心一亮,長指挑了她的下頜,兩張紅臉面面相覷,「這是要給我個名分了?」
沐青霜笑嗔他一個白眼:「重點是叫你不要客氣!」這人今日可當真是豁出去了,聽人說話都隻揀他想聽的那半截呢。
賀征一張俊臉已是紅了個通透,神情却像是個等著討糖吃、不給就搗亂的熊孩子,下巴稍揚,得意噙笑的目光輕飄飄往樹頂枝葉間游走。
「名分這種事不能含含糊糊,要說清楚才作數。」究竟是以哪種身份成爲「自己人」,趁熱打鐵,現在就給個交代吧。
趁他不防,沐青霜掙脫他的懷抱跑出去好幾步,遠遠看著他,杏眸斜斜上挑:「行,名分是吧?賀二哥,或者童養婿,你選一個自己喜歡的。」
說完,哈哈笑著溜了,留下賀征在原地獨自幽怨。
很顯然,這兩個名分都不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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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征平復了心緒,重新整理好儀容後,便又去了沐武岱的書房,照例又被關在了門外。
這幾日下來,沐家上下已習慣了這一幕,連個來看熱鬧的人都沒了,隻兩個今日在沐武岱跟前當值的小厮立在窗下垂臉忍笑。
一老一少再度隔著門板僵持半晌,眼看賀征又要無功而返之際,恰好天降神兵沐霽昭,搖搖擺擺地走過來助了賀征「一嗓之力」。
奶聲奶氣甜滋滋的一句「爺爺」,叫沐都督再顧不上彆扭置氣,心軟之下開了門,總算給了賀征可趁之機。
賀征在沐武岱的書房中待了約莫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走了,誰也不知兩人說了些什麽。
總歸那日過後,沐武岱時常若有所思地恍神,仿佛內心有許多困擾與掙扎。
沐青霜倒也沒有多嘴去問,除了每日慣常的晨昏定省、彩衣娛親之外,幷不打擾父親慢慢梳理心結。
到了五月十八,也就是勤政殿面聖的兩日後,沐青霜便接到了正式的任命,幷於當日前往國子學爲四名武學典正臨時準備的「夫子院」,與三名同僚一道著手開始籌備六月初五就要開始的國子學入學武考。
同日下午,賀征接到淮南有變的急信,只能匆忙出京趕往淮南。
因事發突然,兩人又各有使命,賀征來不及當面與沐青霜告別,隻派了阮十二前往國子學去告知她。
之後阮十二又遵照賀征的吩咐,去沐家大宅又說了一遍。
沐家的旁人對此消息倒沒多大反應,只是下午從私塾回來的沐霽昭驚聞此訊,當即撲到向筠懷中痛哭流涕。
「小嘟卟」出遠門了,這就意味著他很久、很久都吃不上那些稀奇美味的糕點和糖果,這對年僅四歲的沐霽昭來說真是個巨大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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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學開武科雖是趙絮牽頭,可具體事務畢竟要是在國子學名下執行,她做爲協理國政的殿下也不方便事事都幫著親力親爲,况且她也不是隻這一樁事要操心,大致定下事情走向後,便交給郭攀掌控大局,自己忙別的去了。
而國子學祭酒郭攀這位老人家,在前朝末期就是頗有幾分名望的文臣;他經歷過前朝末期那種朝中青黃不接、緊要時找不出年輕官員能獨當一面的危局,如今既成新朝肱骨,自然就很在意對年輕下屬的培養與歷練。
他將籌建之事徹底放到沐青霜、林秋霞、慕映璉與段微生手中,幷刻意不去爲他們規劃各自分工範圍,端看他們如何自行協作。
好在四人都不是什麽勾心鬥角的性子,既打定主意要做成這樁事,相互之間儘量嘗試磨合,各盡所長,兩三日之後便現出了分工雛形。
多時都是慕映璉與段微生去協調各部,爭取種種所需資源,而沐青霜與林秋霞則更多專注完善武考流程與細則,幷著手探討後續的課業安排。
武科這事是趙絮好不容易才爭取下來的一次嘗試,朝中許多人對此都持觀望態度,慕映璉與段微生在籌備的過程中還是遭遇了頗多看不見的阻力與掣肘,最後連沐青霜與林秋霞都得跟著幫忙去各部游說。
雖武科也屬國子學,可所需場地、武器、馬匹都是國子學以往沒有的,這就得想法子協調各部批復,一一備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