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發佈時間: 2024-12-17 14: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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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器、馬匹都好辦,兵部那頭國子學武科的態度雖說不上多麽熱切期許,却還是盼著有個好結果的,沐青霜與林秋霞去了兩次後,兵部就痛快地幫忙解决了。

但最難辦是場地,慕映璉和段微生爲這事跑得鞋底都薄了一層,甚至各自回家請求家中幫忙,却都還是未能得到滿意結果。

武科訓練將官,不僅止於一種作戰類型,需有各種盡可能擬真又儘量少受外間干擾的場景,再加之武科學子所需學捨、講堂不能擠占原本文科學子所用之地,這才是一樁需要與各部周旋爭取的頂頂難事。

到了五月廿五,眼見武考在即,一直老神在在、冷眼旁觀的郭攀總算出面,直接將此事報給了汾陽公主府。

汾陽公主府倒也痛快,直接將雁鳴山別苑撥到了國子學武科名下,幷將整個雁鳴山都圈給了國子學武科。

雁鳴山別苑裡房捨都是現成,容納百餘人不在話下;而雁鳴山是京郊左近地形最複雜的地點之一,用作山地作戰訓練是極好的。

至於大兵團對陣及城池攻防實兵演練所需的地方,這種課業至少要在第二年才會提上日程,倒也不急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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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些難題都解决之後已是五月卅日,小半個月就這麽忙過去了,沐青霜等四人也總算迎來了第一次休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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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沐青霜幷不是什麽嬌氣的主,也沉得住氣性耐得住磨,可這小半個月來各種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肚皮官司,對她來說比打一場大仗心累得多。

有好幾回,她人還在浴桶中泡著,就那麽睡著了,若不是桃紅周到,只怕她能在桶裡泡著睡到天亮。

那麽頭昏腦漲地忙著,她是恨不能長出八顆腦袋十六隻手,每日只覺時間嘩嘩如流水,哪裡還有多餘精力去想旁的事?

可到了休沐這日,她整個人突然鬆弛下來,心中這才有些空落落,猛地想起賀征也走了小半月了。

這幷非兩人的第一次分別,也幷非兩人最長的一次分別,按理說對她不該有太大的影響。

可她莫名就是覺得滿心裡毛燥燥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做什麽都覺煩。

她自己跟自己較勁一上午後,終於再次意識到,當年賀征離開循化奔赴中原投軍時,堅持不要她等他,是一份多麽溫柔又體貼的心意。

瞧瞧,如今他只是離開不到兩個月,所行之事也幷無性命之憂,甚至早早告知了她明確的歸期,這一閒下來,她就不由自主地忐忑焦躁煩擾擔憂,根本沒法子平靜如常的生活。

而當年他是奔著戰場去的,那幾年是複國之戰最激烈、最艱難的階段,誰也不敢說何時是個頭,也沒誰敢保證自己一定能活下來,更別說提前許定歸期。

若當年他就接受她的心意,那之後的幾年她就絕不可能心無挂礙。若然再有點什麽不好的結果,那她不知會瘋成什麽樣。

抓耳撓腮半晌後,沐青霜無奈地笑笑,使勁搖頭甩開滿腦子焦灼雜念,懶搭搭走出自己的院子,打算去找自家父親,陪他過兩招權當彩衣娛親了。

可她在主院尋了一圈也沒見著沐都督的影子,便叫住在主院做事的一個小厮。

「沐都督是出門了嗎?」

如今沐武岱無官無職,平素家中事務又有媳婦向筠在打理,他沒旁的事需要操心,只管每日上午帶家中一部分護衛去小校場練武,下午通常就是在書房看看書喝喝茶,偶爾出門去書樓聽人說書做消遣。

小厮恭敬地回道:「老爺好些日子沒出門了,總是吃過午飯後就獨自去小祠堂,不許誰打擾,要到正申時過後才出來。」

這些日子沐青霜忙得脚不沾地,每日可謂是「披星出門,戴月而歸」,有時回來早些,吃過飯後她就會去父親那裡坐坐說會兒話,再去兄嫂那裡問問家中有無大事,不過都是匆忙幾句的事,就回自己院中洗洗睡了,因此她也沒細問過父親這些日子白日裡都在做些什麽。

此刻聽到小厮這麽一說,她才覺得不大對勁,猶豫半晌後,才轉身往小祠堂去。

沐家遷居鎬京後,只在宅中設了小祠堂,供奉了沐家主脉的先祖牌位,以及沐青霜母親的牌位。

沐武岱幷不是什麽細膩柔腸的性子,平日無事也就只是去小祠堂上清香一柱。如今竟一連許多日都要在小祠堂裡獨自待上幾個時辰,這實在很不尋常,沐青霜哪裡放心得下。

她越想越急,最後索性小跑起來。

到了小祠堂的門口,被沐武岱特意留在門口的兩個侍衛爲難地看著她。

「大小姐,老爺說……不讓旁人打擾。」

「我是旁人嗎?」沐青霜白了他倆一眼,利落揮開他們當在門前的手臂,徑自推門而入。

走過一小段鵝卵石小徑,抬眼就能瞧見低頭坐在蒲團上的背影。

此刻沐武岱著一身深灰色的素衫,盤腿坐在蒲團上,脊背微微佝僂著,雙臂環在身前,瞧著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沐青霜已有許多年未曾這樣仔細端詳過父親的背影,眼前這一幕讓她眼眶驀地酸軟。

想是沐武岱已察覺背後來了人,倏地坐直,却僵身頓了片刻,才慢慢回頭,眼神威嚴銳利。

「爹。」沐青霜軟軟喚了一聲後,面上擠出笑,若無其事地朝他走去。

沐武岱見是她,神情漸軟:「門口那倆傢伙該緊緊皮了。」

「那您只說不讓旁人進來打擾,」沐青霜賴皮地笑著,從旁拖過另一張蒲團,面朝著他屈膝跪坐其上,「我是旁人嗎?我不是。我是您最最疼愛的小姑娘啊!」

沐武岱被她逗笑,伸出手去,不輕不重地揪住她的左臉頰:「臉挺大啊?我幾時說過『最最疼愛』這種話了?」

「沒說,可您心裡就是這麽想的,」沐青霜任他捏著臉,口齒含糊地笑道,「也是這麽做的。」

沐武岱鬆開手,轉而揉了揉她的頭頂,沉默地收回手去。

沐青霜這才瞧見他懷中抱著的靈位牌。

「你想我娘啦?」她垂眸,揉了揉發酸的鼻子。

沐武岱低頭笑笑,指腹輕輕摩挲過靈位牌的邊沿:「往年她在時,我總是忙,在循化家中的時間太少,竟沒好生陪她說過話,也沒帶她出去走走看看。」

他的妻子本是中原人,原也是的姑娘,因前朝末期中原多地裂土爲政,相互之間攻伐不斷,才早早舉家遷至利州避亂。

這樣難得的緣分讓他與她成了夫妻,可他却沒料到只有短短不到二十年就緣盡了。

沐青霜溫聲道:「別叫她瞧見你哭,要嫌弃你的。她是個溫柔性子,却最喜歡你意氣風發、天塌下來都壓不垮的模樣,她同我說過的。」

「誰哭了?你這小姑娘淨胡說八道!」沐武岱有了點笑意,老臉微紅,「不是,你那時才多大丁點兒?你娘還跟你聊這個?」

「她喜歡自己的夫婿,又不是什麽偷偷摸摸的事,憑什麽不能聊?」沐青霜刻意打趣地岔開傷感。

沐武岱笑著搖搖頭,站起身來,將手中的靈位牌放回原處,眼底有點溫柔的悵然。

「沒什麽事,我就是閒的,過來同你娘說說話。」

沐青霜也跟著站起來,徑自去一旁點了香來,工工整整對一衆靈位拜了三拜。

聊盡哀思後,父女倆幷肩行出小祠堂,任意漫步著。

「你手頭的事都還順利麽?在外有沒有被人欺負?」

這段時間沐青霜雖回來的晚,與他說話都隻匆匆幾句,父女倆幷沒有機會這樣細細絮叨。

沐青霜拽著他的衣袖,鼓了鼓腮,告狀似的:「欺負那倒沒有,刁難是多少遇到些的。朝中有些人做事太叫人討厭了,明明最後也要應允的事,偏要擺些嘴臉給我們看,非讓我們好話說盡,來回跑幾趟,才肯給辦。」

沐武岱腮幫子緊了緊,似是磨牙了,拳頭也捏了一半,最後又慢慢鬆開。

「若沒我那樁事,你也不必到中原來受這些閒氣。」

「可我覺得如今這般也是好的,」沐青霜趕忙道,「不是寬慰你啊沐都督,我說真的。我手頭的事若是做成了,一個不留神那就要影響舉國數百年,受些小小刁難不怕的。」

沐武岱點了點頭,倒也認同。若是一直在利州,他的女兒再怎麽樣,也只是沐家的大小姐、小將軍,如今這般却不全然是壞事。

沐家雖是迫於無奈融入中原,却又在無形之中讓年輕後輩們擁有了更多的機會與更廣闊的天地。

「爹,你有心事是嗎?」沐青霜覷著他神色緩和,便脫口問出了自己真正的擔憂。

沐武岱古怪地斜睨了她一眼:「哪個大活人能沒心事?不信你問問霽昭,看他有沒有心事?」

「別打岔,」沐青霜不滿地衝他皺了皺鼻子,「是不是上回賀征對你說了什麽叫你爲難的話?若是,我把他撕成一條條的,給你扎拖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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