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發佈時間: 2024-12-17 14:5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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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嚴芷汀被噎得訕訕的,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大老遠跑來找我,究竟是要說什麼呀?」月佼放下杯子,揉了揉發疼的腦袋,有些煩躁地瞥了她一眼,「好好的一個小妹子,說話做事怎麼沒頭沒腦。」

終於回過神來的嚴芷汀站起身來,氣呼呼地叉腰,瞪圓了眼睛,「母親找人打聽過了,說你來路不明,連身份戶籍都是二哥幫你偽造的……總之你、你根本不是個做妻子的好人選。」

「哦。」月佼這回連瞥她一眼都懶怠了,只顧皺眉揉著腦袋。

身份戶籍的事又不是她在搞鬼,紅雲谷那麼多人呢,幾百年來都不知身份戶籍為何物;還有邊境上許多人,也是沒有這東西的。

說起來,這事連陛下都暫時想不出妥善解決的法子,做什麼衝她發難?真是奇怪。

嚴芷汀被她的態度鬧糊塗了,拎了裙擺踏著重重的步子站到她跟前,垂臉瞪著她。

「你這人!怎麼,怎麼這樣?」

「我怎麼了?」月佼也被鬧糊塗了。

若這小妹子不是嚴懷朗的親妹妹,她真想團吧團吧給丟出去,丟得遠遠的。

煩人呢。

嚴芷汀被她渾不在乎的模樣氣紅了小臉,跺著腳低嚷:「母親不同意二哥娶你的!」

「那又不是我的母親,我不歸她管,」月佼站起身捋了捋衣擺褶皺,目光輕垂與嚴芷汀四目相交,撇撇嘴道,「她同意不同意,都請找你二哥說去,跟我說不著。」

此刻她腦中一大堆事亂糟糟攪和在一起,哪件都比嚴芷汀說的這事嚴重百倍,她實在不耐煩搭理這些有的沒的。

月佼這全然不按套路走的反應怔得嚴芷汀一愣一愣的,末了只能訥訥望著她的眼睛,不自覺地退後了兩步。好像、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哦?

月佼輕嘖了一聲,沒好氣地抬手按著自己不住發著苦疼的頭頂,「沒頭沒腦跑來跟我說這一通,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打又打不過我,指著說兩句話就能把我氣得拔腿就跑呢?」

嚴芷汀發現自己快被這個奇奇怪怪的人給鬧瘋了。

尋常的姑娘在聽到這種事之後,不是應該難過得哭起來嗎?再不濟也是假裝不在意,請她離開,再自己躲起來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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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倒好,理直氣壯比誰都凶。

哪有這樣不按套路來的!一點章法都沒有!

「青天白日的,你都不用進學讀書嗎?」月佼像是忽然想起這件事,眼神漸漸有些嚴肅起來。

「不、不喜歡讀書,」嚴芷汀也不懂自己為何要怕她,嗓音漸漸就變小了,「年初起就沒再進學了……」

月佼板起了臉:「那就自己找些喜歡的事情啊,跑來惹我做什麼?」

雖嚴芷汀就提了這麼一句,月佼心中卻湧起一陣無能為力的可惜。

陛下、定王殿下、帝師一家,還有許許多多人,花了幾十年的功夫,兩三代人傾注畢生心血,去爭取、去守護,讓女子與男子重新享有同樣的權利。

可時至今日,顯然仍有許多人,並不在意這好不容易爭取回來的局面。

既每個人都有機會去選擇活成怎樣的模樣,為什麼非要將自己耽溺於這些雞毛蒜皮的家長裡短之中呢?

一生很短,這天地卻很大啊。

「這世間有趣的事情那麼多,哪一樣不比惹是生非有意思了?」月佼面色沉痛,緩緩道,「搬弄是非的嘴臉,很難看的。」

嚴芷汀被她說懵了,眼中茫茫然浮起些不知所措的淚意,張了張嘴想要辯駁。

偏生月佼半點不打算讓著她,見她還想還嘴,絲毫不給面子地又補上一句:「丑、死、了。」

起先見嚴芷汀來者不善的模樣,高密侯府那兩名侍女擔心月佼會吃虧,還在考慮該不該去幫著擋一擋,這會兒卻都遠遠抿著唇角的偷笑,放下心來。

二公子看上的姑娘,還當真是……不同尋常呢。

………

忠勇伯府原是侯門,是傳承了幾百年的開國老勳貴之一。

到嚴芷汀的父親襲爵時,因家中已有兩三代未再出過什麼肱骨勳臣,便按律降爵襲位,從忠義侯成了忠勇伯。

饒是如此,嚴家到底還是有傳承的世家高門,嚴芷汀又是家中最小的女兒,生來就能被人高看一眼。

加之她自幼又在母親跟前被呵護縱溺,尋常在外便是胡鬧些,旁人多少也會留幾分餘地,許多事笑笑也就過了。

她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這般下不了台的場面了。

其實她今日來時,並沒有想好自己是來幹嘛的,只是聽說那個害母親和二哥吵架的姑娘於昨日黃昏時回京了,於是腦子一熱就氣勢洶洶地來了。

原以為能威風凜凜地給人家個下馬威,哪知卻反被對方鎩得啞口無言,幾欲落淚。

她是在這京中長大的,身邊當然少不了一些從小交好的閨中密友,也見識過幾個朋友家中的厲害嫂子們。

可她瞧著別人家,通常只要有自家母親撐腰,那些厲害嫂子在檯面上多少也會讓著,由著小姑子凶巴巴說幾句。

便是她自己的母親,在面對她姑姑的刁難時,也會看在她父親的面上多少忍讓一二,怎麼偏她面前這個……就這麼毫無顧忌、半句不讓呢?

「你就不怕,得罪了我,將來到了我家,母親給你臉色瞧?」嚴芷汀簡直委屈到哽咽。

月佼覺得與這小妹子說話實在費勁,「你們這些奇怪的中原人,真是有理說不清。你都特意跑來跟我說你母親不同意了,那我做什麼還去你家?」

「莫非你、你竟想叫二哥入贅?」嚴芷汀嚇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二哥不會答應的!父親母親、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全都不會答應的!」

「我理你那麼多誰誰誰不答應,誰要他入贅了?閒得你整天瞎操心別人的事,」月佼白了她一眼,「先說好啊,哭可以,不許嚎出聲的。我正頭疼呢,你要是哇哇哇地大聲哭,我就打你,打得扁扁的。」

月佼四下環顧,最後遠遠指了指院門上貼的門神畫像:「就跟門神畫像一樣扁扁的。」

嚴芷汀瞧著月佼此刻的眼神很認真,趕忙雙手摀住自己的嘴,淚珠子一顆接一顆,滾得那叫一個默默無聲又無助。

她活了十三四歲,還是頭一回遇見如此混不吝的女子,水潑不進,火燒不透,彷彿這世間沒有誰能使她挫敗、傷心、退卻。

怎麼能有人活得這樣……這樣……

她想不出來該如何形容,只覺面前這個人似乎與母親說的不一樣。

似乎,有些配得上她那萬事打不倒的二哥。

………

見嚴芷汀可憐巴巴地老實了,月佼才緩了神色:「我不大懂你為什麼要跑這一趟,也懶得問你什麼。我活這一世不易,才不會費心與人較勁。」

她不會沒事去欺負人,可也不會由得旁人來欺負。

「我是不是做妻子的好人選,這事你說了不算,你母親說了也不算,連皇帝陛下來說都不算的,」月佼頓住又想了想,才接著道,「畢竟,我又不是給你們做妻子。」

嚴芷汀還捂著自己的嘴呢,帶著隱忍哭腔的嗓音便悶悶隔了手掌傳出來:「可是,母親不喜歡你的,我也……不喜歡你。」骨子裡太悍了,討厭。

她這話非但沒讓月佼生氣,反倒讓她笑了一下:「我也不喜歡你呀!又沒誰逼著你們喜歡。」

「那,那你……二哥他……」見她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嚴芷汀是徹底傻眼了。

「關你什麼事?」月佼凶凶的瞪眼橫著她,「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不許再來惹我,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哼。」

話才說完,她的目光就瞥見嚴芷汀身後那悄無聲息進了院的人。

嚴懷朗今日仍著黑色朝服,衣冠齊整,隨著緩步徐行間身移影動,腰間的銀印青綬揚威曜武,氣度凜凜。

她的心上人呀,就這麼姿儀挺拔地迎著光走過來,都比別人好看呢。

對身後的情形一無所知的嚴芷汀縮了縮脖子,伸手胡亂抹了抹面上的淚痕,外強中乾地喵喵叫:「我、我才不怕……沒有十分怕你……你你你,你那什麼眼神?」

「或許,是同情的眼神……吧。」

月佼話音尚未落地,嚴芷汀已被人從身後拎小貓崽似的提溜起來,雙腳離了地。

月佼偷偷隱了個帶笑的呵欠,不忍直視,索性將頭扭向一邊,假作若無其事地抬眼望天。

唔,今日天氣真好,可惜嚴大人的臉色卻不太好。

嚴芷汀蹬腿兒扭頭,見拎起自己的人是自家黑臉二哥,才擦乾的眼淚又唰唰滾起來。「二哥……我……我沒……」

嚴懷朗拎著她大步走向院門口,邊走邊冷冷道:「會哭了不起?」

「不是母親叫我來的……我只是……」她驀地想起月佼方才說過的話,生怕哭出聲真會被打得扁扁的,於是強忍了喉中的哭音,滿眼的悲從中來。

嚴懷朗將嚴芷汀拎過去放在門檻外頭,卻並不想理她,直接扭臉對身後兩名侍女道,「往後小小姐若再來,直接丟出去。她若回去向誰告狀,全都算我頭上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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