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暖努力壓抑住,臉色慘白的虛弱,擡頭眼淚汪汪得對着那個醫生說。
“我好疼。”
腦中卻是瘋狂轉換着念頭。
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什麼地方?
爲什麼她感覺在自己似乎是被囚禁了,而且被當成了什麼人的血液供體。
當她還在思索着,耳邊就想起了醫生冷漠的聲音。
“那就請小姐忍一忍吧,再有半個小時就好了。”
說着,醫生重新坐了下來,在秦暖暖的掌心塞了一個白色小球,冷聲對着秦暖暖說道。
“小姐按照‘一鬆一緊’的頻率捏這個小球,血能流得更快。”
秦暖暖心底升起洶涌的憤怒。
但是,這具身體卻是無緣無故得涌上委屈的感覺,眼淚也無法控制的啪嗒啪嗒往下落,落在了她身上的白色紗裙上面。
哭個屁啊!
秦暖暖心底狂怒,當時這具身體就是那樣不受自己控制的拼命掉眼淚。
醫生也沒管,就像是完全沒有看見一樣。
秦暖暖眼睛裏的淚水越來越多,就像是止不住的暴雨一樣,直到眼前一片模糊,幾乎看不清了。
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抹,內心有些無語。
爲什麼這麼會哭。
而就在這時候,門被推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瘦高少年。
那少年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真絲襯衫,襯衫扣到鈕釦的最後一顆,好看精緻的眉眼帶着幾分矜貴和溫潤,一雙淺灰色的眼睛裏倒映着病牀上秦暖暖瘦小可憐又無助的樣子。
“怎麼了,我的暖暖?”
他語調輕柔,像是拂過人心間的柔軟羽毛。
走到病牀邊上,那個少年坐了下來,伸手撈過了病牀上的暖暖,把她抱在自己的懷裏,低聲問道。
“暖暖,是誰欺負你了嗎?”
他明明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可是秦暖暖這具身體卻又一種戰慄的感覺。
邊上的醫生已經站了起來,一臉緊張。
結結巴巴得回答少年的話。
“少爺,小姐她是覺得疼了,不想抽血……”
話音剛落,少年擡起頭,淺灰色的眼眸裏像是凝了一層薄薄的翳,詭異而冷冽。
“我問你了嗎?”
他的聲音仍舊是那麼輕緩,可醫生卻顫抖的更加厲害。
“對……對不起,少爺……”
少年揮了揮手。
“下去。”
醫生看了一眼秦暖暖的手臂,有些躊躇。
“可是……”
少年勾了勾脣角,淺灰色的眼倒映着醫生的樣子。
“你應該知道,我的話從來不說第二遍。”
醫生縮了縮脖子,默不作聲趕緊退下了。
封閉的房間裏只剩下了秦暖暖和那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少年。
秦暖暖紅着眼睛,眼眶裏蓄着淚水,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似乎是想要回憶這個人是誰。
而一個名字很快從她口中脫口而出,帶着深深的戰慄。
“蕭楚卿。”
秦暖暖震驚。
她忽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自己封閉的記憶之中?
而眼前的這一幕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
她瞪大了通紅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笑語溫潤。
“暖暖,很疼嗎?蕭哥哥給你呼呼,小暖暖不哭。”
秦暖暖也不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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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具身體卻控制不住的掉眼淚,那個時候的自己太小,對於這種事實在是太過恐懼了。
就聽見少年的蕭楚卿輕輕嘆了一聲。
“你啊,總是那麼嬌氣。”
說完,拿下了秦暖暖手臂上的抽血針管。
抽血針管的針頭比縫衣針還要粗一些,這個時候的秦暖暖年級還小,血管細,忍不住皺着小臉悶哼了幾聲,眼淚掉的更加厲害。
蕭楚卿封好血袋,低頭舔了舔秦暖暖手臂上沁出的血珠,似乎是感覺到了秦暖暖的恐懼。
蕭楚卿低笑了一聲,給秦暖暖的手臂貼上膠布。
把她放了回去,給她蓋好被子,蕭楚卿低頭在秦暖暖的側臉上落下一個吻。
“睡吧,我陪着你。”
秦暖暖眨了眨掛着晶瑩淚珠的睫毛,淚珠便撲簌簌得往下落。
但是,這具身體原有的恐懼還是讓秦暖暖閉上了眼睛。
沒多久的就進入了黑甜的夢鄉。
……
再次睜開眼睛便是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周圍潮溼血腥的味道,還有溼透了的身體讓秦暖暖因爲寒冷而微微瑟縮。
她擡頭,看見頭頂明月高懸,一輪圓月灑下清冷的月光鋪散大地,卻無法照進這個深陷的地坑之中。
秦暖暖微微的喘息着,喉嚨一抽一抽得疼,裏面滿是血腥味道。
她像是剛剛狂奔過不知道多久,喉嚨乾渴的厲害。
身體也疲累得完全脫力,手腳痠軟,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而在她的身邊,躺着一箇中重傷的人。
黑暗之中,只能聽見他微弱的呼吸聲。
月亮往上攀升,終於有一束光灑進了這個深邃的地坑之中,斜斜打在了秦暖暖的身上。
以及她身邊躺着的那個人。
溫潤矜貴的少年此時此刻渾身是血,他的左肩被洞穿,鮮血暈開在白色的真絲襯衫上,轉眼血紅。
他纖長濃密的睫毛覆蓋在眼瞼,原本蒼白的臉色此刻在月光之下宛如半透明一般,就連悽豔的脣色也盡是了顏色。
他眉頭緊蹙,呼吸聲越來越微弱,越來越輕。
秦暖暖聽見年幼的自己撲在他的身上,拼命想要堵住那個血洞,淚水啪嗒啪嗒落下掉。
她的聲音隨着幼小的身體戰慄。
“蕭哥哥……蕭哥哥你醒醒……我會聽話的……我再也不哭着要出來玩了……嗚嗚嗚……”
細弱的聲音傳進了蕭楚卿的耳朵裏,淚水滴落的聲砸在他的心口。
他被吵醒,虛弱得半睜開眼睛。
清冷淡漠的月光之下,年幼的小女孩子一雙大眼睛漆黑而澄澈,倒映着他已經髒髒黑透了的靈魂。
他在秦暖暖的瞳孔裏看到了污穢悽慘的自己,還有秦暖暖爲自己的落下的淚水。
第一次,他感覺到了心跳的聲音和那種莫名的情緒。
平生,第一次有了那種名爲情緒的東西。
蕭楚卿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
他伸手,抹去了秦暖暖滿臉的淚水,卻是將鮮血抹在了她的臉上。
越抹越多,他卻樂此不疲。
這個小東西太乾淨太純粹,他不喜歡。
每次看見,都想要把她撕碎、弄髒,拉她也跟自己一樣生活在地獄裏。
他最討厭的就是她動不動就掉眼淚的樣子。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恨不得要把她扔出去。
可父親說,這是他的藥,同樣也是他的另一條命。
他必須善待她。
甚至從小他們還有婚約。
蕭楚卿無比厭煩,每次都忍不住想要弄哭,看她痛苦,看她害怕。
只有這種時候,自己的心才是無比暢快的。
可是,第一次……
這個小東西的眼淚是爲了自己而流的。
平生第一次。
他有了情緒,那種心靈的震動,那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從小就是一個怪物。
沒有情緒,沒有心,不知道喜怒哀樂,就連嬰兒初生的第一聲哭聲,他也沒有。
他的出生就害死了他的母親。
他的眼珠是恐怖的淺灰色的。
女傭們都偷偷地說,他是怪物,是惡魔。
等大一些,蕭楚卿就學會了用溫柔的笑容僞裝自己。
一直到現在。
被人追殺,重傷掉進這個地坑裏。
這個一直被他取血的小貢品,卻在爲他流淚。
蕭楚卿低笑起來。
他用力捏住秦暖暖的下巴,與她對視。
“你哭什麼?我死了,你就解放了,你就不需要再被人抽血了,你不是應該開心嗎?爲什麼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