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一事查到這裏,陸昭霖知道,短時間內估計查不出什麼東西了。
他心裏有些煩悶,把手裏的碧玉紫毫筆一扔,起身道:“擺駕景陽宮。”
往外走了兩步,又停下腳,道:“把沒批完的摺子帶上。”
到了景陽宮之後,他也不讓人通報,問了於成益一句:“你們主子在哪兒呢?”
於成益答:“回陛下的話,娘娘在東暖閣裏呢。”
一進東暖閣的門,就見地上放了幾個箱子,靠窗的炕上也鋪滿了東西。
陸昭霖問道:“這是做什麼呢?看着倒是熱鬧。”
江詩熒聽到他的聲音,轉過頭來,一臉驚喜:“阿熒見過陛下,陛下今日來得好早。”
以往這個時辰,他多半都在甘泉宮裏處理政務。
陸昭霖把她扶起來,指了指姚興德懷裏抱着的摺子,道:“一個人在甘泉宮批摺子沒意思,朕索性就來你這裏了。”
江詩熒笑盈盈道:“那阿熒陪着陛下。”
她的心裏,卻多少有些震驚。
以往,陸昭霖處理政務時倒也常有紅袖添香,卻都是召妃嬪去甘泉宮伴駕。
帶着摺子進後宮裏,這可是頭一次。
陸昭霖又指着地上、炕上的東西問:“朕一進來,就看你這裏擺的滿滿當當的,還以爲阿熒要改行去開雜貨鋪子。”
江詩熒嗔了他一眼,道:“才沒有呢。”
然後牽着他的手,走到暖炕前面,道:“這不是眼看着入冬了嗎,前兩日,過冬的一應份例就都有人給送過來了。阿熒今日閒着無事,就讓她們把份例裏的皮毛料子都拿出來看看,選一選做成斗篷大氅等下雪了穿。”
陸昭霖也來了興致:“朕來幫你選一選。”
然而選來選去,不管是箱子裏的,還是炕上的那些,卻都入不了他的眼。
就見他眉頭緊皺:“內務司就拿這些東西來敷衍你?”
昨天才出了御膳房苛待有孕妃嬪的事,今日又有這一出。
陸昭霖心想,後宮裏這些奴才,實在是該狠狠教訓一通了。
江詩熒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噗嗤一笑道:“陛下說到哪兒去了,您說這話,可就冤枉內務司了。
陛下待阿熒好,這宮裏誰不知道?內務司哪兒敢敷衍、怠慢阿熒?這些呀,就是貴嬪份例裏應有的東西。”
聞言,陸昭霖看向姚興德,問他:“貴嬪份例裏就這些東西?”
姚興德點點頭,道:“回陛下的話,的確如此。”
陸昭霖又在那些皮子裏翻了翻,然後轉過身對姚興德道:“你去開朕的私庫,給純貴嬪挑幾塊上好的皮子來,狐皮、銀鼠皮、貂皮都取一些來。”
姚興德正要領命而去,卻見江詩熒扯了扯陸昭霖的袖子,道:“陛下,狐皮和銀鼠皮也就罷了,貂皮卻是妃位以上才可以用的。”
她不說,陸昭霖都忘了這茬兒了,聞言道:“那就多取幾塊狐皮和銀鼠皮。朕記得,上次圍獵時親手打了張白狐皮,是不是還在庫裏呢?”
姚興德點頭道是。
陸昭霖道:“那塊白狐皮,你也一道拿來。”
等姚興德領命退出去後,陸昭霖拉了江詩熒的手,道:“貴嬪的位分還是太低了,份例裏沒什麼好東西。朕便是給了你,你也用不了。等朕找個機會,再給你升一升位分。”
若是讓其他人聽到他說的這話,怕不是要氣得吐血。
江詩熒今年五月才進宮,初封就是嬪位。七月底升貴嬪,到現在還沒滿三個月呢,陸昭霖這還覺得她位分低,委屈她了,有機會要給她再繼續往上升。
江詩熒哪管別人怎麼想,聞言伸出自己的小指,眨了眨眼道:“那阿熒可就記下了,拉勾爲諾,陛下可不準騙阿熒。”
陸昭霖寵溺地伸出小指,跟她的手指勾到一處,道:“朕何曾騙過你?”
江詩熒抱住他,語氣甜的要把人溺死:“陛下最好了!”
這時候,秋雨等人已經把擺在炕上、地上的東西都收走了。
陸昭霖拉着她坐下,隨手拿起她喝到一半的茶盞,喝了一口後,整張臉都皺成一團:“你這喝的是什麼?怎麼又甜又辣的?”
江詩熒道:“是趙院史囑咐的紅棗薑茶,陛下忘啦?”
她這麼一說,陸昭霖才想起來,這一想起來,又難免心疼她先是中毒又是落水,否則,她從小習武,身子好得很,怎麼會需要日日喝這些東西?
江詩熒不在這話題上多說,這些事他自己想起來可以,她說多了就不對味兒了。
她只道:“阿熒讓她們給陛下沏紫筍來。”
正要吩咐下去呢,又轉過頭問他:“誒,阿熒忽然想起來,前幾日謹妃娘娘派人送來了自制的桂花茶,陛下要嚐嚐看嗎?”
陸昭霖道:“還是紫筍吧,桂花茶朕喝不慣。”
等秋雨領命下去沏茶,陸昭霖道:“謹妃年年自己做桂花茶朕是知道的,但是往年只見她自己喝,怎麼今年還往你這裏送了?你們二人投緣嗎?”
這一次,他倒是沒有往後妃抱團結黨這一層上想,而是覺得她好像在後宮裏一個交好的妃嬪都沒有。
齊嬪性子那麼不討喜,都有玉昭儀真心待她。
阿熒這麼討人喜歡,怎麼能沒有談得來的朋友呢?
江詩熒搖搖頭,道:“也說不上什麼投緣不投緣的吧,阿熒和謹妃娘娘一向沒什麼來往的。還不是珍美人險些出事那天,阿熒離開永福宮的時候,見永福宮的廊下正在風乾桂花呢,一時好奇就問了兩句。謹妃娘娘可能覺得阿熒也喜歡桂花茶吧,就遣人送了來。”
她只說到這裏,不提自己的猜想。若有朝一日陸昭霖那邊查到了新的線索,自然會想起來這件事,也自然會聯繫起來。若是沒有的話,便是說了也暫時無用。
說話間,秋雨已經給陸昭霖上了茶,江詩熒的紅棗薑茶也換了新的。
陸昭霖還在繼續問她:“這後宮裏,你就一個投緣的都沒有?”
江詩熒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指了指他,笑道:“有啊,阿熒跟陛下投緣得很。”
陸昭霖被她逗笑,也伸出右手手指,卻是在她鼻子上颳了一下,道:“朕說這些妃嬪們呢。”
江詩熒抓住他的手,一邊放在自己手心裏把玩,一邊說道:“阿熒這般盛寵,這後宮裏,誰對阿熒不是又嫉又妒的?除了寧嬪因着四皇子的事,帶了幾分真心常來常往。其他人,真有那往上湊的,不是想從阿熒這裏得到些好處,就是別有用心。”
她說的,陸昭霖也覺得在理,他嘆道:“朕就是怕你沒有投緣的人,整日裏一個人待着無聊。”
江詩熒本來在低頭擺弄他的手,聞言擡起了頭,看着他道:“陛下擔心阿熒無聊,那就多來陪陪阿熒嘛!”
陸昭霖失笑:“朕陪你還不夠多呀?”
他一個月裏,最多也就二十天左右會進後宮,或者是招人去甘泉宮。這二十天裏,得有十多天都是被她佔了。
江詩熒一臉正色:“喜歡陛下,就想一直和陛下待在一處,只會覺得不夠的,怎麼會覺得夠多呢?”
這話,若從別人嘴裏說出來那就是邀寵,從她嘴裏說出來,卻讓陸昭霖覺得歡喜。
他道:“好,那朕再多陪陪你。”
江詩熒臉上綻開笑容,眼睛裏似乎星辰閃爍:“陛下真好!”
侍立在屋子裏的幾個宮人,都把自己的頭低下去,再低下去。
陛下和娘娘明明只是說說話,什麼特別的事都沒有做,他們卻覺得自己多餘極了。
這時,就見紅英從門外進來,行了一禮道:“奴婢拜見陛下,拜見娘娘。”
https://palace-book.com/ 聖殿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