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老夫人真找來了個姓韓的嬤嬤。
替白小娘背了這個黑鍋。
對外說是,韓嬤嬤前段時間因爲採買衣裳的小事,被白小娘責罵,因而懷恨在心,這才對珂哥兒下了毒手。
現在人已經認了罪,被老夫人痛打一頓,叫人牙子給發賣出去。
兇手找到了。
自然也將白小娘的禁足解了。
老夫人說白小娘着實冤屈,還給她請郎中治腿傷,聽說是傷筋動骨了,要養上個把月。
小嬋不甘:“夫人還沒開始查案呢,老太太就急急忙忙定死了官司,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我看,就是她指使白小娘乾的。”
海雲舒搖頭。
她這個婆母雖然是尊假菩薩,但到底是有謀劃、懂深淺的。
若說她存了私心偏幫白小娘還有可能,若說她指使人用針折磨珂兒,她應該還沒蠢到那種地步。
海雲舒明白她這麼做的原因:“老太太保全白小娘,也是保全侯府的名聲。”
小嬋恨:“可惜沒把這賤人打死,一頓板子叫她長長記性,便宜她了。”
海雲舒拾到着琉璃花樽裏的紅梅,道:“她既不想死,就隨她。”
在這兒深宅大院裏,要是沒了恩寵,沒了依靠,活着還不如死了。
海雲舒一刀剪去多出的花苞。
“生不如死,這才有趣。”
“奴婢受教。”
那天,正好潘秀去關雎閣送衣裳,想着她是司衣局的掌事,海雲舒就問起了這個韓嬤嬤。
誰料,潘秀說:“別人或許不知情,我是瞭解這個韓嬤嬤的,她爲人謙和,最是善良,平時一隻螞蟻都不踩,怎麼會幹那殺千刀的事?”
沒人會無緣無故的替別人頂罪。
後來叫鶯歌一查,才知道,老夫人暗地裏給了這個韓嬤嬤三百兩,韓嬤嬤拿着這錢,才能給家裏那三個不成器的兒子娶媳婦。
也是一番慈母之心。
鶯歌問:“夫人,要不要揭穿她們的詭計?”
海雲舒知道爲時已晚:“她們從裏到外都安排好了,咱們就算把人抓來,想必也問不出什麼。”
“那就任她們在侯府爲非作歹?”
海雲舒:“反正珂哥兒是她的親骨肉,她非要變着法的害人,咱們就是長了三頭六臂,也攔不住。”
小嬋想起狸貓換太子的事,更是義憤填膺:“這賤人是當珂哥兒是夫人的兒子,才狠下毒手的,要奴婢說,五馬分屍都便宜她了!”
海雲舒氣定神閒:“放心,惡人自有惡人磨。
“白小娘心腸歹毒卻蠢笨如豬,根本不是我那婆母的對手。她屢次闖禍,早就惹惱了程家。
“她們現在是因利而合,等到利散,自然要狗咬狗。
“到時候不用咱們出手,等着看好戲就行了。”
*
到了年下,各府各家都忙着置辦年貨。
海雲舒想着家裏的小孩子多了,打算今年多置辦些糕點。
小嬋說:“天九御香樓新來了個揚州的師傅,特別會做點心,什麼梅香慄粉糕、雲奶酥酪、藕雪千層糕……聽都沒聽過,還特別好吃。”
鶯歌笑話她:“你啊,一提起吃就興奮。要是吃也能科考,你定是個狀元。”
小嬋不好意思:“老天爺,什麼時候,吃也成罪過啦。夫人你看鶯歌,就知道欺負我。”
海雲舒:“好了,待會兒領你吃好吃的,算是我替鶯歌賠罪了。”
“那敢情好。”
大家剪着窗花,樂成一團。
想着閒着也是閒着,海雲舒叫人備了車,主僕一起出來嚐個新鮮,就當是試菜了。
天九御香樓是京都城最大的酒樓。
街前停着各式各樣的馬車,達官貴人絡繹不絕。
進了門,眼前豁然開朗,錦簇的燈火彷彿霎那間點燃,舞樂也隨着酒香充斥而來。
四周隨處可聽見跑堂的吆喝聲,端着盤子,嫺熟地遊走在各個桌前。
席間,滿目珍饈。
她們特意挑了二樓的位置,即僻靜,又能聽樂觀舞。
小嬋左看看,右看看,都不知道該點哪些菜式好了。
海雲舒很大方:“隨便點,今天一定叫你吃飽,免得天天你惦記着。”
有了夫人這話,小蟬可就不客氣了,北饌、南食、川飯、素食,不管是油水葷腥,還是茶水點心,都挨着要了個遍。
一邊吃,一邊滿足道:“夫人,平日要能吃上這些,便是天天叫我起來倒夜香,我也願意。”
鶯歌捏着鼻子,嫌棄她道:“吃你的吧,什麼話都亂說,也不怕噁心人。”
小嬋吐了吐舌頭,繼續吃。
正當主僕三人樂得閒聊時,迎面走過來幾個公子哥。
穿着華麗,打扮考究,不似尋常人家。
海雲舒認出來,走在最前的是鄭小公爺。
真是冤家路窄。
“呦,這不是程侯夫人嗎?”
鄭小公爺手裏搖着個玉墜,不由分說的擠過來,直接坐到旁邊,後面幾個跟班也圍着坐上來。
把鶯歌和小嬋都擠到了一邊。
海雲舒努力用臉堆出一個笑:“鄭小公爺。”
“小娘子,自己出來吃飯,不無聊嗎?要不,我請你喝兩杯?”
說着鄭小公爺招呼掌櫃的開了兩壇上好的女兒紅。
他賣弄:“我跟這家掌櫃熟得很,要多少好酒都有。”
其中一個跟班,臉上有道長長的刀疤,看起來窮兇極惡的,衝小嬋喊道:“你這丫頭,倒酒啊,真沒眼色。”
小嬋才不搭理這刀疤臉,眼睛故意瞟向別處,就當沒聽見。
鄭小公爺擺出一副憐香惜玉的做派:“幹什麼呢你,說過多少回了,對待女人,要溫柔。大喊大叫的,把人家嚇跑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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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沒架子,一個國公府的少爺,一杯一杯地給在座的各位倒酒。
“來來來,小娘子,我兄弟不懂事,我替他賠罪,賠罪。”
真是個酒懵子。
“呦,小公爺,還沒見過你給哪個姑娘陪過酒呢。”
幾個紈絝一通鬨笑。
聽着他們的醉言醉語,海雲舒如坐鍼氈,於是起身說:“小公爺,我家裏還有事,少陪了。”
“哎?別走啊~”
鄭小公爺攔着她的去路。
“小娘子,你欠了我三個人情,準備什麼時候還啊?”
海雲舒完全沒印象:“我什麼時候欠你人情了?”
“第一回,承明池邊的馬球場,要不是我出手相救,你早就摔下馬多少次了。是也不是?
“第二回,程子楓那樁案子,如果沒有我在父親面前美言一番,你們夫妻能那麼快團圓?
“第三回,你前幾天在靜王府把我大姐罵了個狗血淋頭,要不是我攔着,你以爲她能輕易放過你?”
鄭小公爺說得頭頭是道。
好像事事在理,卻又都是強詞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