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蟬鳴聲不絕於耳,道路兩旁,成熟的穀物被壓彎了腰。
空氣中飄蕩着濃郁的花草香,經過烈日的蒸騰,好像發酵了一般,讓人“昏昏欲醉”。
此刻,兩匹好馬、一輛馬車,正緩慢地行駛在鄉間小道上。
馬車窗簾被人輕輕掀起,露出一張可愛討喜的笑臉。
一雙純真的大眼睛看着路邊,高興地向身後喊道:“福蝶,姨姨,福蝶。”
衆人都輕笑起來,沈七月將她抱回懷裏,“等回去了,你跟舅舅和小姨去地裏抓蝴蝶和蜻蜓,好不好?”
“好。”醜丫高興地翻身抱住她的腰,“姨姨,姨姨,醜丫最喜歡姨姨了。”
沈七月低頭,在她頭上親了一口,“回去小姨就給你改名,我們寶貝纔不醜呢。”
醜丫有些疑惑,看向馬車對面:“娘,我不叫醜丫了嗎?爲什麼呀?”
沈梨花已經醒了十幾日了,前幾日比較虛弱,無法下牀。
又在回春堂修養了幾日,才慢慢下牀活動,只是肋骨處的骨折還需要慢慢養,慢慢恢復。
沈梨花正捏着袖子裏的一張紙發着呆,聽見醜丫的問話,才反應過來。
“哦,醜丫一點都不醜,等回去了讓虎子舅舅給你起新名字,你虎子舅舅現在可是進了學堂的人了。”
想到這兒,她又想起了之前的疑惑,沈七月跟她一樣,一天私塾都沒進過,怎麼會識字?還懂這麼多東西呢?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一家人還在一起就足夠了。
她將休書拿到手裏的那一刻,忍不住嚎啕大哭,委屈、憤怒、不甘心,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痛痛快快地發泄了一場。
“幹嘛讓虎子起?看不起我啊?”沈七月不服氣,“我也會起的,好嗎?”
“哦?你會起什麼?說來聽聽。”馬車外的顧知白接話道。
“你別看不起人,我會的可多了,珍珠,明珠,寶珠,哪一個不比醜丫好聽?寓意也好,是我沈家的掌上明珠。”
“撲哧”顧知白毫不客氣地嗤笑出聲,“我以爲是什麼清新脫俗,驚豔四座的名字。”
“咋了?我們農村人名字好記又有意義,知白,知白,知道你是個白癡。”沈七月回嗆。
“呵,顧公子,沈七月牙尖嘴利,能言善辯,一般人說不過她的。”裴軒看着顧知白青了的臉,輕笑道。
“還是裴兄好,待把這個沒良心的丫頭送回去,咱倆去找個好地方喝酒啊。”顧知白一扯繮繩,靠近裴軒,伸手攬住了他的肩膀。
裴軒身子一僵,腿上不着痕跡地用力,胯下馬匹快了幾步,將他帶離顧知白的身邊。
顧知白撇了撇嘴,收回了懸着的胳膊。
沈梨花被沈七月攙扶着下了車,眼前是一幢嶄新的二層樓房,上三間下四間,院中有專門的浴室,還有明亮寬敞的竈房。
白氏已經從沈七月嘴裏知道了真相,此刻正抱着小包子,領着虎子和桃桃,在院中等着。
一見白氏,沈梨花的眼淚便決堤了,得了沈七月的叮囑,白氏不敢碰她,二人相對而立,眼淚都是撲簌簌的落。
沈七月捏了捏眉心,這兩個哭神。
“娘,大姐以後就回來了,咱們在一起的日子可長着呢,先讓大姐去休息吧。等到大姐好點了,你們再一起發大水。”
白氏趕緊擦了擦眼角,假裝生氣瞪了她一眼,隨後自己也覺得可笑,“撲哧”一聲沒忍住。
“你個猴兒,一天就知道打趣我,看來我要好好考慮考慮胖嬸的話了。”
“什麼話?”沈七月隨口問道。
桃桃走過來,撇撇嘴,一臉委屈地說道:“胖嬸說要給二姐說媒,二姐要嫁人。”
什麼?!沈七月腳步頓在原地,“什麼玩意?我?嫁人?開什麼玩笑?”
她下意識地就轉頭去看顧知白,這傢伙是陸景桓的眼線啊。
顧知白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這一幕落在裴軒眼裏,他又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在沈家小院門口看到的,顧知白送簪的情景。
他們二人……難怪了,難怪這人與沈七月那神祕的“乾哥哥”如此相熟。
他突然覺得,眼前二人這樣的對視太刺眼。他微微轉頭,移開了視線。
“你這丫頭,哪裏開玩笑?你已經十四了,也該定親了,等着明後年就能出門子了,再不定啊,好的都被人家挑走了。”
白氏說着,竟真的盤算起來,“胖嬸說的那個小子不錯,人老實也能幹,家裏也簡單,七月,改天見見?”
“不見!”沈七月想也不想就拒絕,搞什麼?自己才十四,在現代社會那是早戀好嗎?
“哎,你這丫頭……”
“娘。”沈梨花虛弱地開口,“二丫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再說她還小呢,您彆着急。”
沈七月感激地捏了捏她的胳膊,“就是,咱家現在剛好過一點,虎子要上學,桃桃還小,你還照顧小包子,大姐剛回來,我怎麼能放心嫁人呢?我哪兒也不去。”
白氏長嘆了一聲:“我們不能耽誤你的親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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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難道您也想急急忙忙的,讓二丫變成我這樣嗎?”沈梨花悽慘一笑。
“大姐,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沈七月指了指眼前的二層小樓,“你跟醜丫的房間在下面,跟孃的房間挨着,我跟桃桃,還有虎子住在上面。我都收拾好了,去看看?”
沈梨花點點頭,由她攙扶着進了自己的屋。
只見一間明亮通透的四四方方的大房間內,東北角有一張大大的炕,上面鋪着暄軟鮮豔的牀單被褥。
對面的窗臺下,放着一張小小的梳妝檯,還有一面銅鏡。
自己成親時,孫家也送了這麼一面銅鏡,只是成親的第二天,便被孫桂香借走,再也沒有還回來過,
這麼多年,自己只在每日洗臉的時候,對着清水照一照,早已忘記自己長什麼樣子了。
屋子的西邊,靠牆有一排高高大大的櫃子,沈梨花有些疑惑,自己從沒見過這樣的櫃子。
見她面有疑色,沈七月驕傲地走過去,將櫃門全部拉開,“這可是我自己設計,木工純手工打的衣櫃,你看,這叫衣架,我們的衣服掛起來,就不會皺了。”
沈梨花看見衣櫃裏已經掛了很多衣服,有大人的,還有小孩子的,不由得紅了眼眶。
“二丫……”
“好了,大姐,回來了就好。”沈七月握住她的手,“我說過了,終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風風光光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沈梨花搖搖頭:“大姐不想嫁人了,只想守着你們,你們累了,回來有口熱飯吃,困了,回來就有燒熱的炕睡。我們一家人,永遠都在一起。”
沈七月吸了吸鼻子,鄭重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