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發佈時間: 2024-12-17 14:3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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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知道了。誰沒事往偏僻人少的奇怪旮旯裡鑽了?」趙蕎不滿地覷他,嘀嘀咕咕強嘴。

趙昂看著她那嬌橫橫的小模樣,驀地想起她小時搖搖擺擺追在自己身後,又糯又兇地喊話說「五哥哥帶我玩」「阿蕎最聰明,你教教我就會了呀」的那一幕幕,心底一片柔軟感慨。

其實他一直很偏疼這個小堂妹的。

「你當我是阿澈,半點不知你這幾年在外怎麼野腳?」趙昂故作冷厲地瞪回去,「滿京城裡裡外外所有古怪角落都被你跑了個遍。若不是你懶得走遠,只怕國境四面都能踩滿你的蹄子印!」

趙蕎親兄長趙澈這幾年協理國政,忙得不可開交,輕易沒工夫細細過問弟弟妹妹們的行蹤。

而趙昂這個領閒職的成王殿下則有大把精力沒處花,想著趙蕎時常出入市井,又是個遇事不吃虧的毛躁性子,怕她與人結怨被暗算而不自知,時不時就會讓人盯她一下。

「你才踩得出蹄子印!」趙蕎衝他皺了皺鼻子,不服地輕拍著桌笑嚷。

說說笑笑吃完一盞冰酪,趙昂突然想起一事:「承恩侯世子即將抵京的消息你應當聽說了吧?我想你到時肯定會去的。屆時他會在京西蒹葭渡下,你去湊熱鬧時千萬留心些,別離你的隨身武侍太遠,也別讓陌生人輕易近身。」

迎夏儼進京會是個什麼陣仗,趙昂用膝蓋都能想出來。

如今那位身份還未被查到的神秘幕後人並沒有到圖窮匕見、孤注一擲的地步,趙昂估計對方還不至於這麼快就動手。

不過他本著兄長之心,還是忍不住多叮囑這麼兩句。

「不過你也不必太過風聲鶴唳。你五嫂說了,夏儼進京必定有許多小姑娘前去相迎圍觀,人多怕出茬子,皇城司與內衛都會派人喬裝混在人群裡以策安全的。」

「你怎麼知道我會去?」趙蕎使勁眨了眨眼,「我這麼容易被看穿的嗎?」

趙昂白眼望天:「呵,就你那點出息,要看穿很難嗎? 」

*****

六月廿二清晨,京西蒹葭渡口熱鬧得像哪家高門大戶辦堂會。許多衣飾華貴的少女們捧花攜果,翹首望著渡口河面,時不時雀躍紅著臉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掩唇嬌笑。

阮結香護著趙蕎一路穿過衣香鬢影的人群,艱難與她的好友沐青霓匯合。

「嗨呀,你怎麼來這麼遲,前頭的好位置都被別人佔去了!」沐青霓佯做懊惱地捂著心口,又上下打量趙蕎一番,笑了,「喲,穿這麼謹慎,這是怕誰打翻醋罈子呢?待會兒往人堆裡一紮,夏儼可就瞧不見你了。」

趙蕎今日一襲素淡玉色冰淩絲馬面裙,銀線繡祥雲卷花暗紋,雅緻得體,半點沒有要出風頭奪人眼目的意思。

而沐青霓也沒好到哪裡去,薄水青軟煙綾武袍而已。

周圍那些姑娘全都精心妝扮,從裝束配色到服飾衣料無不華麗絢爛,活活將她倆襯得灰撲撲毫不起眼。

「我就來看看,又不是要他瞧見我。再說了,你不也怕誰打翻醋罈子?」趙蕎衝她飛去一個心照不宣的媚眼兒,「背著你家夫婿偷跑來的吧?」

沐青霓的夫婿就是被眾人拿來與承恩侯世子夏儼並稱雙璧的段微生。

「什麼偷跑?我就來看看,又不做什麼,憑什麼要偷跑?我正大光明來的。」沐青霓抬頭挺胸,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下一瞬卻又慫巴巴縮了肩膀,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

趙蕎笑得直不起腰:「你成親了的人都不怕,那我這沒成親的就更不怕了。」

說話間,她才發現沐青霓手中的東西,震驚道;「噫,你居然還捧了花兒來?!」

「你來遲了,沒瞧見。先前這周圍許多賣花和果子的小攤,大家都搶著買,我若不買顯得一點都不合群。」

類似今日這樣的場合,少女們歷來有「投花擲果」以表熱烈仰慕的傳統。小攤販們自然瞅准商機,一大早就來擺好攤子等著這群小肥羊。

沐青霓見趙蕎兩手空空,立刻仗義地將手上那把連枝的花分她一半。又拽著她衣袖正經詢問了她恢復如何,一面尋著合適遠觀夏儼的位置。

巳時,當璀璨晴光將河面粼粼波光照耀出綺麗緋色,夏儼所乘的船也在少女們的殷殷期盼中靠了岸。

隨著船上侍從隨扈陸續下船,岸上已有小姑娘按捺不住雀躍與激動,率先出手拉開了「投花擲果」的大幕。

沐青霓搖頭嘖嘖笑:「小姑娘們就是沉不住氣。像我們這種見過世面的那就不同了,穩如泰山。」

趙蕎笑睨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揪著我衣袖穩如泰山算怎麼回事?我這隻袖子都快被你扯脫了!」

「你又好到哪裡去?脖子都伸長了三寸!」沐青霓跳腳還擊。

笑鬧間,隨著夏儼的身影出現在船頭,岸邊已成鼎沸之勢–

夏儼駐足在船頭,面如暖玉,鳳眼含笑,身形頎長秀挺。

他的站姿並不十分挺拔,玉色銀線暗紋冰淩絲袍的寬袖大擺在河風的吹拂下獵獵翻飛。

一派慵懶無拘的名士風範。

緋色晴光沿著他周身描摹出華豔線條,河流在他腳下,山川在他身後,大美無言。

面對岸邊頻頻拋來的花果,夏儼爽朗笑開,彎腰撿起腳邊的花果,先做個陶醉嗅聞狀,繼而揚手又將它們拋回岸上人群中。

迎重要人士時「投花擲果」表示傾慕或敬意,這算民風上的傳統場面。可從未見過有誰又將別人丟過去的花果再扔回人群的。

他這齣人意料的回應惹得小姑娘們嬌笑連連,熱情愈發高漲,一個個要躲不躲地亂成一鍋粥。

「哎喲喲,他怎麼可以這麼風……雅,」沐青霓硬生生嚥下那個「騷」字,極其捧場地按著心口做腿軟狀往趙蕎這邊靠,「阿蕎,快,扶著我些,我快喘不上氣了!」

其實她也就是跟著周圍人瞎起哄而已。她的夫婿段微生雖與夏儼齊名,到底是朝中大員,又出自京中名門,行事當然偏於矜貴持重,輕易可不會像夏儼這般瞎胡鬧。

趙蕎也伸出手去握她手腕,樂不可支地配合道:「扶、扶不住,我也……」

兩個姑娘的指尖才虛虛碰到一處,沐青霓的手就被一隻大掌握住手腕「截」走了。

「喘不上氣了?那我渡氣給你啊。」一道陰測測的笑音傳來。

沐青霓扭頭尷尬笑望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的段微生:「我……開玩笑的。」

段微生向趙蕎頷首致意後,皮笑肉不笑地對沐青霓道:「我沒開玩笑。 」

語畢,毫不留情地將她拎出了人群。

面對沐青霓拼命揮手求救的模樣,趙蕎心中無比同情,卻又有些想笑。

*****

船頭的夏儼終於騷夠了,施施然舉步下船來,在侍從隨扈的簇擁下穿過沸騰的人群,沿路還不忘自來熟地噙笑對小姑娘們頻頻叮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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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厚愛。」

「天熱,日頭咬人,大家早些回吧。」

「當心些,莫擠傷了。」

因有傳言說夏儼此次進京,會與號稱「廟堂雅音之首」的太樂令王舒鬥琴,人群中便有人大膽向他問及此事。

他也不迴避,大大方方笑答:「對,與王大人是有此約。具體日期及地點尚未定下。」

「那,您覺得,您與王大人鬥琴,贏面大嗎?」有人又問。

「在下應王大人之約,可不是為了與他比個輸贏,」夏儼止步,關於面上笑意篤定到近乎張狂,「是為了讓王大人真正理解,何為’廟堂雅音’。」

這樣的狂妄厥詞,也就夏儼敢說。若是換個人,此刻只怕已被恥笑的聲浪淹沒。

不遠處的趙蕎笑彎眉眼,喃聲嘀咕:「這騷包油膩的名士風範哦,嘖嘖,也不怕將你那船浪翻了。」

但她並不覺夏儼是自大吹噓。

夏儼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一點,就是他凡事從不虛偽自謙。既他敢當眾這樣說,就表示他一定能做到。

有人說他狂到癲癡,卻也有人說這便是所謂「恃才傲物」,反正絕不是世人想像中那種飽學多聞的謙謙君子,無論何時何地都時個又狂又浪、我行我素的做派。

周圍人都爭相往夏儼那頭擠去,趙蕎扭頭一看阮結香都已被人群衝散到五米開外去了,當下不禁莞爾搖頭,慢慢往後退,給熱情洶湧的小姑娘們讓出一條能離夏儼更近些的路來。

她今日當真就只是來看看,可沒想過要當眾擠到夏儼跟前去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左右再過三日就是鍾離瑛大將軍壽辰,既小五兒說過夏儼也會前往柱國神武大將軍府賀壽,那到時總有機會見面,還沒這麼多人圍著,聊幾句閒話的機會還是有的。

趙蕎艱難擠出人群,抬手對還在人縫裡掙扎的阮結香指了指不遠處的大榕樹,唇角揚笑正欲開口,卻見阮結香臉色大變。

她心中不免一個激靈–

左後人群中一位著桃紅衣裙的高挑女子正疾步衝向她,袖底有寒光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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