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發佈時間: 2024-12-17 14:5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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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玄明的事歸在宗正寺頭上,與刑部沒太大干係,刑部將此事匯總上呈同熙帝,便無需煩惱後續如何處置的問題,只管專心處理手上這些小嘍囉。

將這些人的證供一一對照,按律該判的判,該放的放,倒也沒出什麼茬子。

得了消息後,月佼隨嚴懷朗去了一趟高密侯府,從暗格的匣子中取好小鑰匙,就去接了木蝴蝶帶回絃歌巷安置。

不過月佼並不知,刑部得了一個隱秘授意,不著痕跡地將玄明案的重要從犯第五靜關進了單獨的一間暗房。

她被帶進那間暗房之前,嚴懷朗避開眾人耳目,單獨見了她一面。

無甚廢話,就只是言簡意賅的一句:「她心軟,忘性又大,許多事說得出做不出。既這是她曾想過要還給你的結局,我替她做。」

從那之後,除了每日有人從外頭送飯食進來時能見到些微燭火幽光之外,第五靜便徹底陷入了漫無邊際的黑暗、靜謐與絕望。

一開始她試過撞牆自盡,可那牆卻不知經過什麼處理,竟就是撞不死。

之後她又試過咬舌,可斷舌之後的她卻並沒能死成,還被獄卒發現,領了大夫了處理了她的傷口,又繼續任由她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屋子裡獨自絕望。

最後她試著絕食,可這意圖還是被發現了。獄卒便每隔三日帶人來強灌她一些流食,總之就是死不成。

這一切嚴懷朗都瞭如指掌,可他對月佼卻隻字不提。

雖說月佼之後像是當真忘記了第五靜這個人,可嚴懷朗一直記得,當初在香河城郊外山上,她含糊提過的自己與第五靜之間的種種,以及她趁夜單獨去見第五靜時說過的話——

「困囿在狹小黑暗的方寸之間。無力掙脫,看不到盡頭,絕望到寂滅……那種滋味,比痛快死去,要難受百倍。」

他記得很清楚,小姑娘在說這話時的語氣、神情,極力的平靜之下分明藏了驚濤駭浪,實在太像時過境遷之後的回憶了。

以他對月佼的瞭解,他隱約能感覺得到,小姑娘當初會說出那樣的話,絕非天馬行空想出來的報復手段。

極有可能,那就是她自己經歷過的絕望與無助。

但月佼顯然不願詳談這其中的過往,他便從不追問,不去撕開她心上隱秘而深重的舊傷。

他的小姑娘想要無心旁騖的新生,不再提前塵過往,那他自是要成全她的心願。

他會護著她活得繁花似錦,自在熱烈,始終向著光。

………

嚴懷朗在宗正寺毆打玄明一事,到底還是紙包不住火。

事發三日之後的十月廿九,五名言官聯名上書彈劾此事,同熙帝便在朝堂議事時不輕不重申斥了嚴懷朗幾句,照舊罰俸三月,並煞有介事地勒令他暫停職務、無詔不得出京,就這樣敷衍地堵了言官們的嘴。

不過,同熙帝轉天就以提前賀嚴懷朗新婚為由,下旨同意他單獨開府,並賜了他一座位於京城西側的大宅。

有好事者偷偷去那宅子外頭打量過之後,險些沒背過氣去。

宅子佔地不小,足有半個高密侯府那麼大;就光從外頭瞧瞧那宅子朱門繡戶曄曄照人,青磚黛瓦、丹楹刻桷,用腳趾頭都想得出裡頭是如何層台累榭的矜貴氣派。

任誰瞧著這宅子都不會相信,宅子的主人是才在朝堂上被陛下當面訓斥過、眼下還是被停職禁足的「戴罪之身」。

原本就極看不慣嚴懷朗時常挑釁規制的一些人得知此事,簡直氣得牙癢癢,暗地裡痛罵嚴懷朗是個「無恥奸佞」;可又偏偏說不實他如何無恥,如何奸佞。

有很長一段時間,朝堂上只要一提到嚴懷朗,就是「河豚遍地」的景象。

對此,嚴大人本尊只是「清風朗月」地無辜一笑,便就接著忙起自己的婚禮來了。

………

被接回絃歌巷後,木蝴蝶與月佼彼此細細談過別後種種,月佼才知道,原來玄明心中的扭曲病態遠超她的想像。

木蝴蝶也是被擄到香河城郊外那座莊子中後才發現,以往但凡月佼用過的人或物,只要月佼不再用了,玄明私下裡竟都偷偷想法子再納為己有。

聽了木蝴蝶所言,可把月佼給噁心壞了。

這也再次說明,前一世的紀向真果然是受了無妄之災。

在玄明看來,紀向真是月佼的第一個男寵,既月佼「用過」這男寵了,又要丟掉,那他也一併「收」著。

而木蝴蝶在知道了月佼那曲折離奇的身世後,也不免感慨一番。

如今既紅雲谷一時回不去,她自是留在月佼身邊,待隋枳實那頭想出破解瘴氣林的法子,朝廷將紅雲谷之案瞭解後,再回谷中與家人團聚。

木蝴蝶從前照顧月佼許多年,對月佼的一應習慣都非常熟悉,自然很快就青蘿與紅綃手中接過了大部分照拂月佼的事宜。因木蝴蝶諸事妥帖,月佼便與嚴懷朗商量了,將青蘿與紅綃還回了高密侯府。

眼見木蝴蝶將月佼照顧得很好,連之前一直喊著的頭疼都逐日見好,不單嚴懷朗舒心,羅家那頭也頻頻送來許多物事,有些是給月佼添用度的,有些卻是專程答謝木蝴蝶的。

………

十一月初三的申時,被暫停職務的嚴懷朗去右司接了月佼放值,兩人一道回了絃歌巷。

其實絃歌巷離監察司較遠,不如住官捨方便,可月佼不願讓木蝴蝶孤零零在家,況且若是住官舍,也就不方便再叫嚴懷朗「暖床」了,於是每日早出晚歸地來回跑。

這些日子嚴懷朗每日也是天不亮就與月佼一道出門,大多時候都在忙著籌備婚禮的事宜,申時再去將放值的月佼接了一道回來,彷彿同熙帝那道「暫停職務」的諭令是專給他騰空似的。

兩人回到絃歌巷後,木蝴蝶已將晚飯備妥當,其中還有幾樣專程為月佼做的紅雲谷慣見的吃食。

落座後,月佼的目光一直黏在桌上那些杯盤碗碟上,欣喜水眸中美滋滋閃著小星星,將身旁的嚴懷朗給忽略得極為徹底。

被冷落的嚴懷朗極力自救,指著其中一個盤子問道:「那是什麼?」

月佼像是忽然想起旁邊還坐著她那可憐的心上人,忙將笑瞇瞇的臉轉向他,獻寶似的「是『蓋口』!」

見她終於肯「施捨」自己一眼,嚴懷朗自是配合她的開懷,便細細將那盤菜打量一番後道,「瞧著像是細肉碎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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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佼舉箸拈起一片,「這個呀,要先將肉剁合著蔥姜剁得細細的,拌了香料後再蒸,還要刷上顏色好看的濃稠果、菜漿汁,出鍋以後切成肉糕的模樣……香吧?我最喜歡它了。」

說著,她就將那片肉糕餵進嚴懷朗口中,嚴懷朗噙笑享受了這投喂,慢條斯理地品嚐完那片「月佼最愛、誠意推薦」的肉糕。

見她樂顛顛大快朵頤,又不搭理自己,於是忍不住又問:「你方才說,它的名字叫什麼?」

「叫『蓋口』,」月佼扭頭看著他,笑得怪模怪樣,「意思是吃了就不許說話。」

終於意識到自己在這桌上的地位比不過那盤肉糕,嚴懷朗又好氣又好笑地閉了嘴,委委屈屈地替她添了湯。

………

亥時,木蝴蝶熟稔地替沐浴過後的月佼擦著頭髮,兩人便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月佼道:「待過兩日我休沐時,就帶你出去玩。」

站在她身後的木蝴蝶手中拿著干巾子,認真替她擦著頭髮,「好啊。眼看著入冬了,原是該替姑娘備些過冬的東西了。」

紅雲谷沒有「過年」的習俗,「過冬」卻是大事。整個冬季都是紅雲谷人休養生息、闔家團聚的日子。

平日裡羅家總往絃歌巷送東西,這幾日裡高密侯府、甚至忠勇伯府也都時不時有東西送來給月佼,說來倒是不缺什麼。

不過木蝴蝶所說的「過冬的東西」,其實主要是指食物。冬季的紅雲谷人不上山打獵,田地裡也沒有太多可收成的,於是養成了在秋末冬初時就儲備食物的習俗,專供過年時候在家吃的。

這是月佼在京城過的第二個冬天,去年她大多時候都是獨自在這宅子中看書備考,倒也沒特意準備什麼。今年有木蝴蝶在身邊,她便也有了「過冬」的興致。

「那咱們多買一些瓜子,」月佼興致勃勃地扭頭瞧瞧木蝴蝶,「嗑瓜子可有意思了。」

紅雲谷沒有瓜子,木蝴蝶之前隨月佼出谷時,打交道的多是些江湖人,也沒見過誰有閒心嗑瓜子;之後月佼出走,她自飛沙鎮回紅雲谷陪家人過完冬,又在谷中待了不到半年,就被玄明強行從谷中帶出,關到了香河城郊山上那座莊子裡,自然也不會見識到「嗑瓜子」這件事。

於是她也好奇了:「怎麼嗑?」

「其實我也不大會……」月佼嘿嘿一笑,「等我學會了再教你。」

木蝴蝶點頭笑著應下了。

月佼又道:「哦,對,到時候咱們去找紀向真一道出去逛,眼下他的傷已經大好,一時又沒有復職,獨自在家肯定閒得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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