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堂的動靜不小,周氏早早就在廳堂候着了。
“給主母請安!”
“給母親請安!”
周氏最享受這種受人膜拜的尊貴感,垂着眼顧自飲茶,許久才緩緩道。“起來吧!”
隨後,挑眉看了一眼清月,開始訓話。
“你既入了國公府,就要時刻牢記自己的身份,謹言慎行,循規蹈矩,莫要做出鄉野俗人那般出格的浪蕩事來。否則,丟了家中臉面,莫怨我拿家法處置你!”
若不是羽翼未滿,又寄人籬下,清月恨不得衝上去,撕爛這黃臉婆的嘴,竟這般侮辱人。可理智強行壓制怒火,逼迫她忍耐。
“多謝母親教誨!”
萍姨娘胸腔懸着那口氣,總算落下。生怕這傻丫頭跟人正面硬剛,送上去捱打。
周氏一拳打在棉花上,沒法對着挑不出半點錯處軟骨頭髮火,只好冷着臉把東西賜下。
不過是幾匹發黴的粗布裙衫,兩套老舊的首飾。那老婆子的頭,昂的比周氏還高。
“這是夫人賞你的,都是邊城鄉野難得一見的金貴東西,七小姐後日穿着去宴會,可別丟了國公府臉面!”
這些破爛東西幾乎是砸在清月手裏,在老奴才威風凜凜的炫耀下,還散發着一股子黴味。
“多謝母親賞賜!清月回去就換上這衣服,不辜負您的一片慈愛之心!”
被嘲諷之人面色平靜,榮辱不驚,穩穩的端着梨木托盤,絲毫沒有破怯風度。
萍姨娘掩脣。
好一個七小姐,懂得審時度勢,能屈能伸,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可憐周氏還是一如既往的蠢笨,喜歡耍心機,卻膚淺愚鈍,真以爲人家沒見過好東西,稀罕這些破爛呢。
殊不知這樣一身衣服,由七小姐穿出去,丟的可是國公府的臉。到時候再落個苛待庶女的名聲,只怕京城的貴眷,都會暗罵這蠢婦無知,上不得檯面。
“真是個土包子!”周氏暗暗得意。
不曾想這土包子,真會穿着老舊暗沉的便宜貨在花園裏招搖,還特意趕在魏國公下朝時,貼上去顯擺。
“父親,您回來了呀。女兒給您請安!”
由於靠的太近,一股刺鼻的黴味撲面而來。魏青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
“你這穿的什麼衣服?如此燻人?”
清月沒心沒肺的笑着。
“這是母親今晨賞我的新衣裳,雖說顏色暗了點,可是上好的蜀錦呢?女兒從前在邊城,從沒穿過這麼好的料子!”
這般誠摯的感恩,外加可憐兮兮,任人瞧不出半點心機,就連四小姐,都在一旁傻笑。
這鄉下的土包子,真是沒見過世面,一件破蜀錦,就令她感恩戴德,真是可憐又可笑。
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因爲魏青的臉色,比天上的烏雲還黑。那氣勢洶洶的威怒,只怕沒把周氏的東廂院給掀了。
“小七好歹也是我的女兒,是府上的小姐,你仗着她沒見過世面,竟如此苛待,到底安得什麼心?”
“國公府上的主子,竟穿的連丫鬟都不如,走出去你讓我如何擡得起頭?你讓外人如何評價,誇你賢良淑德?”
“苛責庶女,磋磨姨娘,你的罵名還少嗎?怎就不知悔改,還變本加厲?從今日起,你將掌家之權交給母親,三個月後再作安排!”
周氏沒想到區區一件衣服的小事,怎就讓老爺如此震怒,還要剝奪主母的權利,這口氣實在咽不下。
“老爺,你太沒良心了。十五年前你被沈盈盈那個狐狸精勾了魂,如今還要偏袒那個小野種。你怎麼對的起我?”
“要不是我父親舉薦你,幫扶你,你如何能官居一品,公爵加身?你就是一頭過河拆橋的白眼狼,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僞君子!”
“啪,啪,啪!”
連續幾巴掌甩過去,周氏那張蠟黃的臉瞬間腫脹。
早在前期,魏青還是五品小官時,的確仰仗岳家的幫扶,一路高升。可那時候也沒少遭受大舅哥狂妄自大的白眼。就連周氏在府上作威作福,不敬婆母,不尊夫君都忍了。
可如今這國公之位是憑着自己的本事,外加淑妃娘娘在宮中的榮寵獲封的,這賤人怎麼有臉,說是岳家的功勞?真是不知好歹。
“不要提周茂那老匹夫。如今本國公是正一品,他區區一個禮部尚書,算個屁啊。若不是我大度,他見了我得躬身行禮?”
“還有你個醜賤人,若是安分些,這府上留你一口飯。若是仍不識趣,爺我一封休書,送你回周府。”
周氏怎麼也想不到,二十幾年的夫妻,他竟如此絕情,還動了休妻的念頭,真是薄情寡義。
“魏青,你個天殺的,喪盡天良的,你不能如此對我!”
周氏的嗓門又粗又大,東廂院的狼哭鬼嚎一字不漏的傳到慈安堂。
老夫人那護犢子的暴脾氣,提着柺杖衝過來就是一頓亂打。若不是魏知文護着,周氏那身犟骨頭,估計要散架。
“娘,你別罵了!這些年,你吃了多少嘴巴虧,你怎麼就不知收斂呢?”
“祖母,求您別打了,您要打就打孫兒吧,母親這兩年身子本就不好,實在經不住啊!”
魏知文夾在中間,誰也勸不住。捱了不少棍子,還被自己的親孃抓花了臉。
“夠了!全都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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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院子雞飛狗跳,令人煩不勝煩。魏青命令周氏禁足後,出府逛了一大圈,試圖找一處清淨之地排憂解悶。可走着走着,竟到了迎春樓。
這是沈盈盈曾經待過的地方。自從她離開後,顧及名聲的魏大人,再也沒有踏足煙花巷柳之地,如今故地重遊,那個曾經遺忘的美人,似乎又浮現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纖腰楚楚,貌若嬌花,一顰一笑皆是萬種風情,一言一語皆入人心扉。
那樣一個風華絕代的美人,疼愛了整整三年,怎就忘了呢?
“哎呦,魏公爺,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呀!十幾年未見,您還是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讓奴家,好生迷戀!”
這老鴇竟是以前的花鈴,那個處處要與盈盈爭高低的死對頭。若論姿色,比盈盈差之千里,可好歹也算個美人。如今竟皺紋橫生,臉色蠟黃,那滿身的脂粉味,令人作嘔。
“滾——”
魏青滿心恐慌,生怕腦海裏的美人,也變成這般醜陋的模樣。
“國公爺,您還掛念盈盈麼?其實,當年她並沒有與那人遊船,是我騙了您。她至始至終只有您一個恩客!”
“什麼?我竟是她唯一的恩客?”魏青癲狂大笑,跌跌撞撞的消失在街頭。
花鈴嫉妒沈盈盈,可在看到她身懷六甲被打的奄奄一息時,所有的嫉妒都化作了同情。
姐妹一場,今日這番澄清,算是全了昔日同住一個屋檐下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