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新月已初上枝頭, 月色之下有細雪簌簌。
李崇琰著一襲牙白袍, 以銀色絞絲腰帶鬆鬆繫了腰身,行走間, 周身隱隱散出沐浴過後氤氳誘人的水氣。
才進推開寢房外間的門, 他便聞到醇厚的杏仁茶香。
他眉心微蹙,沒來由地生出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二人都是不慣有人貼身伺候的, 因此自成婚以來,他們所居這寢殿在夜裡並不特意留人值夜。
此時顧春正背對著他立在外間牆角的桌前,已被絞了八分干的如緞長發散在身後,黑亮、濃密的長發似一件大氅般,慵懶恣意地自她的肩頭罩下,發尾在大腿處溫柔輕蕩出滿地風情。
目力極佳的李崇琰自是瞧見, 此刻被遮在她烏髮之下的,不是規規矩矩的中衣,而是似曾相識的杏紅色迭山綾。
輕、薄、透、軟……易撕裂的, 迭山綾。
許是聽得他推門而入的聲響, 她身形微頓,片刻後將手中所執的紫銅鸞紋壺放回一旁的紅泥小爐上,明燭橘光映著纖細皓腕瑩白如玉。
冬夜暖室,紅爐素手。佳人如玉,薄衫招搖。
若非心頭始終縈繞著不祥的預感, 李崇琰覺得,眼前這一幕,與他小時候曾在宮中見過的美人圖, 也相去不遠了。
他喉頭微滾,有些忐忑,明明心中有個聲音在提醒他有詐,他的雙腿卻不受制地非要朝她靠近。
李崇琰在距離那纖柔身軀半步之遙處駐足,長臂微動,卻又躊躇著放下。
「想明白了?真不怪我了?」他緊聲問道。
「無論父親當年是為何出城,他身為項城城守丟了城池是事實,」顧春沒有回頭,嗓音中也沒有悲傷,全是溫柔平和,「即便其中另有隱情,那滔天的罵名多少有些冤屈,可與原州被屠的十城相比,已經無足輕重了。」
「他失職是事實,我母親從未申辯半句,便是代他認下這錯了;我想,或許父親不是個頂尖優秀的將領,可他絕不是個敢做不敢當的懦夫。」
這些日子,她已經想得很明白了。
即便當年之事中間有些許冤情,可畢竟是顧時維自己選擇了效忠陛下,是他自己選擇了不加判斷的接令出城,最終引發了那樣慘烈的後果。若是如今他還活著,想必也不會推諉這錯處。
一直屏息凝氣的李崇琰長舒一口大氣,壓在他心頭多日的那塊巨石終於放下。
「是我不對,我不該遷怒的,」顧春側頭回眸,笑得眼兒彎彎,唇角也彎彎,反手將手中熱乎乎的小盞遞過去,「殿下,喝了這盞茶,就原諒我吧?」
李崇琰警惕地抿了抿唇,搖搖頭,啞聲笑應:「不渴,你喝就好。」
哪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呢?他本來也沒怪她。
「我喝過了呀,」顧春美眸輕揚,忽然非常囂張的一個旋身,與他面向而立,雙手捧著那小盞又朝他面前遞了遞,軟軟的嗓音糯糯甜,「阿樹,快接著,可燙手了……」
什麼叫色字頭上一把刀?什麼叫英雄過不了美人關?什麼叫牡丹花下死——
那半透的杏紅色迭山綾下,貼身小衣若隱若現……那纖腰柔軟的曲線……那腿……
這畫面對李崇琰來說,簡直比任何絕世神兵都要勢不可擋,除了束手就擒之外,別無他法。
在這般攻勢下,他雖明知有詐,卻還是毫無意外地百煉鋼化了繞指柔。
幾乎是立刻伸手自她掌心接過那小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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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掌心果然有被燙出的淺淺紅印,李崇琰心中泛疼,可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就拿晶晶亮的水眸萬般期許地將他望著。
於是他腦中一熱,也顧不得問她究竟想搞什麼鬼,將略顯熱燙的半盞杏仁茶一飲而盡。
而後上前,抱起他的夫人,大步流星往內間行去。
「怎麼就那麼喜歡杏仁茶?」李崇琰垂眸望著懷中笑吟吟的姑娘,皺眉抱怨道,「你不覺得,杏仁茶的味道很怪嗎?」
顧春抬臂環住他的脖子,仰臉吻上他的唇。
在男女之事上,她素來是個口氣大膽子小的繡花慫包,極少這樣主動。更讓李崇琰受寵若驚的是,這一吻並非淺嘗輒止的輕啄。
懷中人雙目羞顫緊閉,頰邊有濃麗緋色。朱唇帶笑,探來春暖嬌嬌的丁香舌。
正當李崇琰暈乎乎如墜雲端時,顧春卻一副鳴金收兵的架勢,將臉埋在他胸前蹭了蹭,帶了輕喘,小聲笑道,「味道不怪的……你喝過了,就特別甜。」
顴骨透紅的李崇琰咬緊牙根微惱地輕瞪她一眼,在周身騰起烈烈灼燙的同時,疾步繞過屏風,將她撲在榻上。
「小混蛋,」李崇琰低頭以鼻尖與她相抵,醇嗓沙啞,氣息纏綿,「想要命就直說,拿去就是。」
他的雙臂撐在她的兩側,彼此的墨發凌亂交纏。
她紅著臉明眸帶笑與他四目相接,只攪和得他心中甜到一塌糊塗。「不想要命的,就要你。」
還說不想要命?下輩子的命一併拿走都行啊!
欣喜若狂的李崇琰瞳中微地迷離,湧起濃得化不開的欲,凝望她片刻後,便俯首自她耳尖一路至鎖骨,不住地種下無數灼熱的花火。
滾燙的長指堪堪觸上那薄薄的交領,嬌顏酡紅的顧春連忙將他的手按住。
李崇琰一頓,抬頭望向她,眉梢輕佻,疑惑的嗓音沙啞輕喃:「嗯?」
「這回,不、不許撕了……」他的目光太過灼熱,顧春忙抬手摀住他的眼,「先、先閉上眼。」
好奇她想做什麼,李崇琰口中低笑應了一聲,當真如她所願了。
他輕顫的長睫在她柔嫩的掌心刷過,又惹得她周身止不住顫慄一回。
「你、你往日送我一對金環……」顧春忽地翻身壓住他,將他的雙手拉到他的頭頂,笑音微抖,叮叮噹噹不知在搗鼓些什麼,「我另還你一對謝禮。」
李崇琰察覺到腕間一涼,倏地睜開眼,卻見雙腕上多了一對金環。
那環剛巧與他手腕一般大小,扣著整套成串的九連環,居中纏了細細鏈子,赫然鎖在床頭雕花橫木上。
見他面有詫異之色,得逞的顧春強忍羞恥之心,結結巴巴地耀武揚威:「我、我看畫冊學的!若、若你解不開這九連環……那,那就該,就該由我主歡!」
她不想做羔羊已經很久了!她要翻身!她要做食客!
「就知道……有詐,」哭笑不得的李崇琰難耐地呻.吟出聲,閉目咬牙切齒,「這種時候,你叫我解九連環?!」
「你、你掙不開的,」顧春紅著臉坐在他腰腹處,勝券在握地抬了下巴,「杏仁茶裡有、有軟筋散!」
明明是寒冬之夜,李崇琰的周身卻愈發燥熱滾燙,他略動了動,發現雙手確實掙脫不開,只好哀求:「融融,別鬧。」
「沒、沒鬧!」顧春輕顫的十指探向他中衣襟間,以極不熟練的手法,磕磕絆絆開始處理她的「食物」。
這大約是李崇琰有生以來面對的最大酷刑。
他一抬眼便能看見滿目綺麗到死的風光。偏偏那個號稱要主歡的人,又極其生疏,半晌也沒能進入正題。
就知道她是來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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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面上的嬌紅被淋漓香汗浸過,如日下胭脂、雨後鮮露。
顧春嬌嬌伏在李崇琰肩頭,氣若游絲地懊惱輕喃:「好累。」
唔,主歡這件事……很不適合她。
李崇琰平復著濃重不穩的氣息,手腕抖了抖,一陣叮噹脆響:「鑰匙呢?」
顧春悻悻展臂往床角摸了摸,片刻後兩指軟軟捏出三枚精巧的小鑰匙。
「沒……沒力氣了……」她累到快要睜不開眼,折騰半晌才替他將鎖開了。
雙手重獲自由的李崇琰立刻翻身與她換了位置,驚得她又一次迴光返照,瞪大眼:「不是……軟筋散……」
「軟筋散哪裡來的?」滿色潮紅的李崇琰聲音溫柔極了。
可顧春卻從這溫柔至極的聲音裡聽出了凶殘,「我自己……自己……」
來自他身體的驚人變化讓她瑟瑟發抖,語不成句。是哪裡出錯了呢?!
李崇琰強忍著,咬牙笑道:「夫人要不要替我把把脈,看究竟是什麼症狀?」
顧春顫顫伸出手搭上他的脈搏……
見她面上的神色逐漸僵化,李崇琰滿意地點點頭:「或許是為夫孤陋寡聞,竟不知濟世堂的軟筋散,與春.藥是相似的配方……」
這就很尷尬了。
庸醫顧春尷尬至極,除了哼哼傻笑之外,也想不出該怎麼解釋。
真奇怪,明明是按照軟筋散的配方來的呀……
「要不……」顧春咬著唇笑得渾身發抖,「我替你找個大夫去?」
李崇琰額角沁出一層薄汗,俯身在她肩頭咬了一口,腰身微沉,帶惱帶躁,「你覺得……我眼下,需要的是大夫?!」
身為解藥的顧春認命的笑著吻住他的唇,未幾,便有裂帛之聲響起。
燭火中,壁上一雙交纏的人影激狂搖曳。
「還……鬧不鬧了?」
「不、不鬧了,」軟嗓帶泣帶喘,顫唞到幾近破碎,「輕、輕點……」
喘.息與呻[yín]交織,到最後已分不清究竟是誰更失控一些。
一次次火熱的接觸令顧春覺得自己如被炙於狂焰之中,她悔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道自己不是個行醫的料,沒事逞強做什麼軟筋散啊?
哪裡軟了?!
要出人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