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蘇啓芬也趁勢吐露心聲,聲音裏滿是委屈:“罷了,住的問題就不提了。我們在那兒辛辛苦苦地幫小叔小嬸搬家,累得腰痠背痛,結果小嬸只用幾顆糖果就把我們打發了。小叔明明獵到了兩隻野雞,卻不肯留我們吃一頓飽飯,這實在是……”
這話輕輕鬆鬆地從許清禾口中逸出,不僅讓謝娣猛地怔住,就連一向穩重的殷老太與殷老頭,也霎時瞠目結舌,眉宇間透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在他們的認知裏,出力幫忙本該是最基本的人情往來,怎料到結果竟是如此,彷彿不僅白費了力氣,就連一頓最樸素不過的飯菜都無緣消受。
老三夫妻倆此舉,無疑是在村鄰間掛上了一個“不近人情”的標籤。
謝娣心中那股憋屈勁兒瘋狂滋長,她的寶貝大兒子,平日裏自己都捨不得使喚半分,今天卻因許清禾的一句話,肩扛手提,累得滿頭大汗。
她剛要張嘴抱怨,卻被一旁的殷向陽稚嫩而又興奮的聲音打斷了:“小嬸嬸給我們糖吃啦!”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彷彿幾粒糖就足以照亮他整個世界。
蘇啓芬瞥了一眼,心中暗自感嘆,真是個單純的孩子,幾顆糖果便能讓他的笑容燦爛,絲毫不覺其中的不對勁。
“爸媽,這種事咱們可不能就這麼嚥下這口氣!他們身爲叔叔嬸嬸,給侄子侄女做頓飯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哪有把孩子餓着肚子送回家的道理?咱們必須得找老三他們問個明白,討個公道!”
謝娣越說越是義憤填膺,胸中的怒火似乎已到了即將噴薄而出的邊緣。
而一旁的老二媳婦,儘管沒有言語,但那微微蹙起的眉頭卻泄露了她內心的贊同。
殷老太太心中,自然是更偏袒自己的大孫子,謝娣的話雖直白,卻也有幾分道理。
不就是一起吃頓飯嗎,一家人之間,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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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夫婦的這種行爲,的確讓人寒心。
正當她準備開口緩和氣氛時,殷老爺子卻先一步發了話,語氣威嚴:“夠了,爲了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整天爭來吵去,成何體統?這些年老三也沒少幫助你們,別得了便宜還賣乖,當什麼白眼狼!”
他的話語落下,目光銳利地掃向殷老大,似乎帶着責備:“老大,管教你媳婦,別讓她整日裏在家無事生非!”
謝娣被老爺子這一訓斥,胸口像堵了塊石頭,正欲張嘴反駁,卻只見殷老大猛然站起,手一揮,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在了謝娣臉上,伴隨着呵斥:“老頭子的話,你聽清楚了嗎?這家早晚要被你折騰散!”
平日裏沉默寡言的殷老大,此時卻顯得格外果斷,平日裏對謝娣的各種作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事總想分一杯羹,壞事卻總能找到理由推給妻子。
面對老爺子的指令,他立刻擺出一副教育妻子的姿態。
謝娣被打,雖然滿腹委屈,卻只能強忍淚水。
多年的婚姻生活,她太明白丈夫的性情了——表面上溫文爾雅,實則翻臉無情,比翻書還快。
她深知此刻任何反駁,都只會招致更多的皮肉之苦。
殷老爺子見狀,沒有再多言,而是轉向衆人,語重心長地道:“晚上老三回來,好好說話,別傷了和氣。一家人,別把事情弄得太難看。”
作爲一家之主,他最重視的是家族的臉面,其實內心深處也希望殷昀傑能夠幫襯家裏,但又不願明說,總是讓家裏的女人們自行解決,除非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才會站出來擺出一家之主的樣子。
這般的性格,倒是與殷老大如出一轍,父子倆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在場的人,多年同堂而居,彼此間的心思早摸得一清二楚,聞言也只是默默點頭,各自散去忙活自己的活計。
唯有殷老二,將一雙女兒拉到院子裏,低聲叮嚀:“以後別跟小雨他們亂跑,特別是別去小叔小嬸那裏湊熱鬧,有爸爸在,你們什麼都不用擔心。”
他心裏跟明鏡似的,對父母與大哥大嫂的心思瞭然於胸,但他卻不以爲然。
在他看來,老三這一路走來,經歷了太多的不易,他們實在沒有理由再去給他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知道了,是媽讓我們去的。”殷月月的聲音柔和,輕輕帶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周園瞅見丈夫那故作堅強的模樣,心底的怒意,噌噌往上竄,直燒到腦門。
她一個箭步上前,壓低嗓音,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這都是爸媽的一番好意,他們無非是希望我們日子能過得更好些,你怎麼就這麼不懂得領情呢?”
“老三家的情況明擺在那裏,再看看我們自己家的條件,難道你心裏就沒個數嗎?怎麼就硬是要死撐着,不肯低頭呢?”周園的心裏五味雜陳,回想起嫁入這個家門後,自己始終安分守己,可到頭來,似乎連半點好運氣都沒能沾上。
生活已經足夠艱辛,她偏偏又不願意去討好公婆,結果卻是讓自己也跟着受罪。
有時候,周園會暗自揣摩,是不是因爲跟着殷老二過着拮据的日子,身子骨漸漸虛弱,這才遲遲沒有爲家裏添上一個男丁。
每當這種念頭閃過,她的心就像被針紮了一般,疼得厲害。
殷老二最不能忍受的是妻子竟然學起大嫂那些不上臺面的手段,平時說教了不少次,可妻子卻總是油鹽不進,滿腦子只想着如何能和大房一樣撈些好處,非要跟着效仿,一塊兒去找老三的麻煩。
他們兄弟三人從小一起摸爬滾打,彼此間的情誼深厚。
殷老二深知老三這一路走來的不容易,家中這些年來也多虧了他的幫助,分了家之後,還要再去爲難老三,他實在是於心不忍。
“我不是在死撐,我只是堅持自己的原則,自己的孩子自然是我們自己養得起,沒必要去依靠別人。”
殷老二的語氣誠懇而堅定,可這話在周園聽來,卻彷彿是莫大的侮辱,淚水瞬間決堤,直勾勾地看着殷老二,聲音顫抖地問道:“是不是因爲我沒有生出兒子,你才不願意去爭取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