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番外一、隋峻&花芫
一 冰鑑
正月十六,同熙帝雲安瀾特地在宮中又設了慶功宴, 犒勞團山屯軍、定王府兵、原州軍及雲氏府兵的眾多將領。
雲安瀾在此役中也領兵作戰, 雖眼下登基為帝,在這些有功將領面前卻不擺什麼帝王譜, 仍按軍中同袍之禮與眾人同慶。這讓一干武將倍覺親切,少了許多拘束,不多會兒宴上便觥籌交錯, 和樂融融。
酒過三巡,雲安瀾放下酒樽,以手支著下巴笑道:「雖說諸位當日在朝堂上皆已受勳領賞,可那畢竟是長公主殿下以監國身份代朝廷行賞, 原也是諸位該得的;今日朕另給諸位備了些小小賀禮, 算是聊盡同袍之誼……都是些小玩意兒,一片心意,諸位可莫嫌新帝小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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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話將架子擺得極低,完全是以同袍之禮相待, 一眾將官心中受用至極,紛紛謝過。
未幾,便有宮人魚貫而出, 果然奉上許多精巧玩意兒。雲安瀾讓眾將官自行挑選,宮人們依次行過每個將官面前, 奉上手中托盤以供他們挑揀。
鑲玉護腕、刀鞘綴了寶石的精鐵短刀、鑲了夜明珠的玄鐵霸王鞭、鎏金馬鞍……諸如此類, 雖不算頂尖絕世、卻絕非隨處可見的物件。
最重要的是,勝在有心, 都是軍旅之人用得上的趁手之物。
除了武器、防具之外,雲安瀾也備了一些精雅而不乏名貴的首飾之類,供女將官及有家眷的男將官們挑選。
作為定王府兵大統領,隋峻先在漠南青原上御外有功,又在項城斬平王大旗,這等功勛,自是頗得新帝青眼。
見隋峻什麼也沒拿,雲安瀾好奇發問:「隋大統領這是沒瞧著順眼的?」
見眾人都隨著新帝的目光一起朝自己看過來,隋峻忍住滿心尷尬笑道:「多謝陛下抬愛,末將眼花繚亂,一時沒了主意。」
坐在雲安瀾左手上座的定王與定王妃暗暗對視一眼,雙雙忍笑。
果然是慣會做人的隋峻,瞧這話說得多給面子,其實就是沒瞧上嘛。
雲安瀾眉梢輕揚,笑意和煦地建議:「若隋大統領已娶妻,或有心愛的姑娘,那擇兩樣小首飾倒也合宜的。」
心愛的姑娘啊……
隋峻以茫然的目光又將宮人們手中那些托盤一一掃過,仍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麼可以討那姑娘歡心的。
眾目睽睽之下,他自不能讓新帝下不來台,於是想了想,便向主座的雲安瀾拱手道:「末將斗膽,向殿下討一隻冰鑑吧。」
冰鑑這玩意兒,要說稀罕也稀罕,可跟雲安瀾特意準備的這些東西比起來,又有些不值一提了。
雲安瀾自是欣然應准,還特意問了他想要多大尺寸、什麼形狀的,才讓宮人按他所說的形狀、大小去替他尋了來。
二風寒
正月十八,定王李崇琰率定王府兵及團山屯軍離京,啟程返回宜州。
團山屯軍右軍主將衛釗與隋峻騎馬並行在隊伍前列。
衛釗見隋峻一路咳得撕心裂肺,便關切地扭頭望著他道,「你這是風寒吧?不若去馬車裡躺著?」
「不必不必,咳咳……」隋峻一邊擺手,一邊咳得撕心裂肺,半晌才緩過氣來,「小事而已。」
衛釗想了想,回身朝後頭的葉盛淮打了個手勢。
不多會兒,葉盛淮策馬上了前來,與他二人並行:「怎麼了釗哥?」
「隋大統領怕是受寒了,」衛釗對葉盛淮道,「你帶的有治風寒的丸藥嗎?」
葉盛淮點點頭,笑著覷向隋峻:「阿絡那兒有一些……手伸過來我瞧瞧。」
他探過隋峻的脈後,勒馬調頭去找葉行絡拿了丸藥,又去馬車裡問顧春拿了飲水袋來。
飲水袋裡的水溫熱正好,隋峻謝過,將那丸藥服下。
葉盛淮又遞了一個精巧的暖手爐給他,笑道:「春兒……王妃殿下給你的。叫你昨日獨自跑出去,也不知在浪什麼,那麼大的雪,活該你風寒。」
隋峻接了暖手爐,認命地抿唇點頭,卻並不解釋。
又行了一段後,隋峻打馬回頭去放行李的馬車上瞧了瞧,才又重新跟上來。
「又去瞧你那寶貝冰鑑哪?」葉盛淮嘖嘖搖頭,「這一路你都去瞧了十幾回了,也不怕給瞧化了。」
那日隋峻向新帝討的冰鑑,是約莫兩寸見方的扁盒形狀,跟個點心盒子差不多大小。
眾人都覺奇怪,不知他在這大雪紛飛的天氣裡要個冰鑑做什麼。
更詭異的是,昨日他獨自出門大半日,之後還向長公主府的人要了一些冰,可見他已經用那冰鑑盛了什麼東西。
「買了一盒子點心,」隋峻黑面上勾起一抹溫柔淺笑,邊咳邊道,「怕帶回宜州要壞了,就用冰鑑封起來。」
衛釗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似真似假道,「真瞧不出,隋大統領竟是個貪嘴的人啊。」
隋峻急急又咳了一陣,那架勢,簡直能將肺都咳出來似的。
須臾後,他拿起飲水袋又喝了溫水潤潤咳到痛的嗓子,才啞聲笑道:「我小時在京中的暗衛營受訓,聽人說過這味點心,卻沒機會吃……就當了個心願吧。」 往後,大概也沒太多機會再回京來了。
體諒他幼年不易,葉盛淮與衛釗輪流拍拍他的肩,便也不再追著調笑。
三 玉兔雪花糕
隋峻一路仔細呵護著從京中帶回宜州的點心,是京城極負盛名的「三禾居」所出的玉兔雪花糕。
這玉兔雪花糕是三禾居最負盛名的一味點心。
以三禾居祖傳的秘方,配以牛乳、栗粉、少許麥芽糖攪拌並煮開,倒在橢圓及長耳形容器裡成型,脫模後,以長耳形沾少許麥芽糖汁墜在橢圓「兔身」上,再用兩粒小小紅色麥芽糖做「兔子眼睛」,最後通體滾一層椰蓉細粉,便成了香甜甜又毛茸茸的玉兔雪花糕了。 這味點心,三禾居每日只做三百盒,每位客人只能買走一盒,賣完便明日請早。
於是每日天不亮,三禾居門口便會排起長長人龍。
要說這點心好吃是好吃,可最重要的是,它好看。 那可愛的模樣極討人喜愛,加之也不易買到,京中許多小姑娘、熊孩子都是一見三禾居的玉兔雪花糕便邁不動腿兒,個個眼睛都能笑成細月牙。
就如眼前的花芫這般模樣。
「……兔子誒,看著好乖啊,」花芫垂下臉湊近點心盒子,笑眯眯的圓圓臉上是遮不住的歡喜,「……這怎麼捨得吃?」
她扭臉看向一旁的隋峻,決定原諒他天不亮就跑到自己臥房外敲窗的無禮行徑。
隋峻一回到宜陽城,將手頭的事情交接給副統領,便連夜打馬往屏城來了。
他濟世堂時天光未亮,小夥計們才打著呵欠在前頭診堂灑掃。
他隨手將馬拴在門口的樹上,便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後院翻牆而入,敲了窗將花芫驚醒了。
原本花芫是帶了滿腔惱意,氣嘟嘟開門出來的,可當她揭開食盒見這一排排可愛極了的點心兔子,頓時就氣不起來了。
見她歡喜,隋峻輕咳一陣,黑面上隱隱有笑。
他冒著大雪在三禾居門口等了兩個時辰,還是挺值得的。
聽他咳嗽,身為醫者的花芫立刻蹙眉,不由分說地將他的手拉過來把了脈。「跟我來。」
披頭散髮的嬌小身軀抱著點心盒子走在前頭,大步流星,虎虎生風,一派大佬風範。
隋峻高大的身影跟在她身側,不著痕跡地收斂著長腿的步幅,乖順如獒。
四 此等美味,天下無雙
此時還早,前頭尚未開始接診,花芫便不慌不忙地抓了治風寒的藥,又親自盯著煎好。
煎藥的小灶房內,只屋角處有一根不長的條凳。
「還燙著呢,你坐一會兒再喝。」花芫隨手指了指那條凳,又笑眼眯眯地將那盒兔子點心抱在懷裡,愛不釋手地瞧了又瞧。
隋峻一把拎了她的後脖領子,「一起坐,反正你也不佔地方。」
他長腿一抬,三兩步就邁過去,輕柔地將她放到條凳上坐下,自己也跟著與她並肩而坐。
「你這隨手拎人後脖領子的習慣,真討厭,」花芫扭頭瞪他一眼,卻並沒有太凶,「看在兔子的面上,這回就不同你計較了。」
那條凳有些高,花芫一坐上去便雙腳懸空,須得使勁抻長,才能勉強腳尖點地。
不過她也沒在意,兩指小心翼翼從懷中食盒裡拈起一隻點心兔子,懸空的兩腿樂滋滋晃悠著。
她的腿晃來晃去,時不時擦過隋峻的腿側。隋峻抿了抿唇,眼中有笑。
花芫與那隻點心兔子對視半晌,最後咬了咬牙,忍痛閉眼,拿著點心的右手橫過自己的下頜,遞到隋峻面前:「給你。」
點心裡牛乳的香甜混著她指間若有似無的藥香,隱隱約約拂蕩在隋峻的鼻尖,一陣叫人心猿意馬的酥軟立時自他的背脊直躥上天靈蓋。
「你吃就好。」隋峻聲音驀地有些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