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小練子也苦無法子,他跟著嘿嘿解釋道:「奴才只是奉皇上的旨意,旁的奴才哪敢多問呀,如貴人,您在小廚房也煙薰火燎了好一陣子,還是先去沐浴更衣,讓奴才們伺候著歇息罷。這眼瞧著五更天,皇上就該回養心殿用早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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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也就能抽空歇息幾個時辰罷了,待皇上回養心殿,少不得又要勞神。
下午站了一下午,晚上站著布菜,剛剛在膳房忙碌到後半夜,繡玥這會兒確實很困了。在圍房沐浴過後,她便躺進了稍間的拔步床,伺候的宮人將外頭的帷帳落下來,她側過身,拿出賜給常在的那個錦盒,默默打開瞧了瞧。
是一柄通體的素銀如意。繡玥伸手摸了摸,這柄銀如意,很像現在的她,曾經奢望打開時光芒萬丈,最後發現,也不過是最尋常的物件罷了。
好在,這樣一柄銀如意,也少不得值幾百兩銀子。夠她西偏殿一年半載的花銷了。
繡玥將錦盒合上,摟在懷中,蓋上錦被慢慢進入夢鄉。
夢裡,有額娘,有外公圍著她,她大把大把的從衣裳裡掏出來糖給她們,跟她們說,這都是她進宮賺的例銀,皇上嫌棄她醜,讓她帶著幾個月的例銀滾出宮,說完,繡玥咯咯笑個不停,額娘也笑了,外公也笑了,以後她們一家團圓了,還有這麼多的糖吃……
繡玥笑著笑著就醒了,一摸枕頭,上面都是眼淚。
她一手撫臉對著內側的牆壁坐起身,昏昏沉沉的低頭伸手擦了擦。
養心殿的燭火太亮,第一次獨自在這張龍床上睡著,真有點不習慣。
「做噩夢了嗎?」
冷不防的,外側突然出了個聲音,嚇得繡玥驚呼了一聲。
她忙轉過頭去,才驚覺他竟不知何時合衣睡在了外側。外頭的床幔落著,將兩個人罩在裡面。
繡玥忙轉回頭抹幹眼淚,而後再重新轉回身,由坐著換成跪著朝他施了禮數。
「皇上萬福金安。」她垂下頭道。
「你怎麼了?」他躺在外側,依舊瞧著她道。
「沒,沒什麼。」她敷衍著道了一句,不想多說。
「別拘禮了。」
「是。」
「皇上若沒別的吩咐,嬪妾就睡了。」
繡玥掀開自己的錦被,面朝著牆壁重新躺了回去,她儘量縮在裡側,兩個人中間隔著好遠的距離。
只是這樣靠近裡側,正好枕在了剛剛那一片濕濡之上,尤其難受。
背後靠上來一具寬闊的胸膛,隔著錦被,她被圈在臂彎裡,「皇后為了侍奉朕,儲秀宮家宴之後,又親自忙前忙後了一個多時辰,朕這樣漏夜趕回來,你卻讓朕對著你的冷臉。」
天知道,他在儲秀宮內心亂如麻地輾轉反側,若非顧及皇后的中宮顏面,真恨不得立時回養心殿,強撐著到四更天,便擺駕回了養心殿。
「嬪妾不敢。」繡玥背對著道。
「有什麼你不敢?朕若冷落後宮妃嬪,她們便首先要想朕對她們哪裡不滿,立刻反省不足之處加以改正,以討朕的歡心。你倒好,朕稍待你不好,你冷落朕,比朕還要更甚。」
「嬪妾萬死,嬪妾實在不敢。」
顒琰冷哼了一聲,將拔步床邊放著的錦盒拿過來,放到她眼皮子底下:「這是朕允了你的,看看罷。」
這是真正要賞給她的那柄鑲寶石的白玉如意。
繡玥瞧著拿到眼前的錦盒,心裡也沒多大波瀾。
瞧她的樣子,顒琰忍著生氣,執起她的手,將錦盒打開,裡面呈現出通體潔白無瑕的一柄玉如意,上面鑲嵌著五顆燁燁生輝的寶石。
在寢殿內昏暗的光線中,映入繡玥的眼簾。
到底錦盒打開之後親眼所見的觸動,要比光看著一個盒子要強烈得多。
繡玥瞧著那上面打磨精緻的五顆璀璨的寶石,還有如此光潔的通體白玉,她還是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摸了摸。
觸手生溫,真是極美的好玉。
「朕是對你不滿,但應允了你的,還是給了你。你還要朕看你的冷臉麼?」
「皇上,」繡玥翻轉過身,抬頭仰視著他:「皇上大約不喜歡嬪妾對您的態度……嬪妾斗膽想問皇上,您願意嬪妾對著您笑,還是不願見到嬪妾對著您笑,嬪妾有點心亂了。」
她這樣驟然發問,他倒是被她問得語塞。
顒琰的心何嘗不是亂的,都怪那個秀常在,好端端說了那一通,擾亂他的心思。
沉吟了許久,他終於直視她,千回百轉間一字一句問得認真:「朕想知道,你心裡究竟有沒有朕?」
「你對朕恭敬,朕知道,你視朕為夫君,對朕百般順從,體貼,可朕想問你,在你的心裡,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朕?」
他猝不及防地這樣直截了當問出了口,繡玥一時間錯愕住,她對皇上……她只知道安守本分,盡妾妃之德,她一直以為這樣做,便是心安理得地無愧於他,可皇上突然有這一問……
她的心裡,可真的有皇上嗎?
繡玥心裡波濤洶湧,為了在宮中生存,她對皇上說了許多的假話,此時此刻,她該說假話騙他嗎。
「皇上,您是一國之君,嬪妾只是個妾室,何配談情愛……嬪妾只要盡心侍奉皇上,恭敬皇上,不辜負皇恩。」
好個冠冕堂皇。
她這樣回答,顒琰便知道了答案。
「很好,你倒是沒想要騙朕。」他是天子,他也是寡人,即便千瘡百孔,也要撐著帝王的高傲,不教任何人見到自己的軟弱和破綻。
許久,他冷笑一聲,再開口時,一字一句冷酷無比,「無妨。」「朕確是一國之君,朕想要什麼,自然有的是辦法得到。」
「對你,朕確實太過優容,一個妾室,朕只要你用這副身子好好伺候朕就是了,又何必跟你遑論感情。」
「以後,你也不必再對朕虛假言笑。朕不想瞧見。」說著,他已覆身上來。
繡玥的兩隻手被抓住,按在頭頂,隨著裂帛之聲響起,她有點懼怕地瞧著壓住自己的人,「皇上……嬪妾今日還未休息……」
劇烈的疼痛阻住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一整晚,她被粗暴的對待,果然,皇上寒了心,必定會令她在皇宮的處境更如嚴寒。
可令皇上寒心,這本不是她的原意。
「皇……上…」疼痛越來越強烈,她艱難地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嬪妾的心無法掌控……但嬪妾願意用心侍奉皇上……」這是她能做到的極致,雖然還沒有愛,但她打算全心全意去一輩子侍奉他,侍奉自己這輩子唯一的這個男人。
接下來的話被盡數堵了回去,動作溫柔了些,皇上封住了她的口,嘗她口中甘甜,盡情地攻城掠地。
侍寢太監愁得簡直無法落筆了,這一晚上,皇上將那個玥常在拖出來摁在羅漢床的炕桌上要了一次,又將人提溜著按在牆上哭得死去活來,這都是出格的事兒呀,他若不記,那老祖宗的規矩擺在那,這就是失職之罪,他若要記了,皇上還不摘了他腦袋。
思來想去,下回這玥常在侍寢,他悄摸塞給敬事房總管幾錠銀子得了,換別人來挨這苦差事罷。
清早,天濛濛亮,繡玥沐浴由宮人們攙扶著坐在拔步床邊,下方的膳桌已擺放妥當,皇上今日即是在後寢殿這間稍間裡用膳。
她軟了身子靠坐在床邊,閉著眼睛,兩腿微微發抖。
顒琰沐浴更衣由太監伺候著回到這間寢殿,便看見她慘白著臉無精打採在裡面的羅漢床邊坐著。
常永貴瞧著玥常在沒對皇上行禮,皇上也似乎無知無覺,他忙躬身道了句:「皇上,請您用早膳罷。」
皇上便不再看她,逕自坐到膳桌前一語不發地用膳。
繡玥頭有點昏沉,整個人懨懨的,可能是一連十二個時辰都沒有休息好,皇上還沒有發話,她只能拄著額頭強挺著坐在這等著離養心殿的旨意。
過了一會兒,有人靠近了這邊。
顒琰用過了膳,手裡端著碗膳粥走到床邊,另一手圈著她的腰,將她撈起來,改為靠坐在他身上。
「昨夜,你伺候朕也累了,幾次朕都很滿意。」顒琰扳過她的頭,仰靠在自己肩膀上,帶點兒嘲諷的語氣:「喝點兒粥罷?」
繡玥的頭枕在他肩上,微微轉過,可以看得到他恢復如帝王般冷俊的側臉輪廓。
她知道他語調中的冷淡。
他將碗中的粥輕輕攪動,然後舀起來一勺,喂進她嘴裡。
繡玥四下瞧了瞧,不知從何時起,這房間內的宮人皆被打發了出去。
她這才放下心,粥入了口,一路滾燙流過胸腔,暖到胃裡。
「皇上……」她有氣無力的,「嬪妾不敢再對您假笑逢迎了……嬪妾還想多跟著您幾年,請皇上對嬪妾多施捨點憐憫。」
聽到這樣的話,他握著湯勺的手在半空中頓住。
過了一會兒,粥又重新入了繡玥口裡,她聽到皇帝在耳邊低低的笑聲,「倘若你喜歡朕,朕什麼都會給你。你若不喜歡朕,像這樣哄騙朕,」顒琰自嘲笑了一聲:「似乎朕也買帳……拿你沒法子。」
繡玥虛弱地跟著笑了一聲,她和皇上的性子倒是最易合得來,他和她彼此都懂得,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總好過於彼此互相糾結傷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