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期盼着趁着豐收季節,多采集些山林間的蘑菇,爲拮据的日子添一抹暖色,卻不曾想,這份微薄的希望竟成了壓在心頭的重石,連上繳國庫的最低要求都無法滿足。
“唉,這日子裏的難處,真比山路還崎嶇,到哪兒去摳出這麼一大塊銀子喲?”一位面容蒼老的大娘,聲音中夾雜着無力與哀嘆。
“可不是嘛,不交銀子,祖祖輩輩耕種的土地就要被收回,這不明擺着讓我們喝風咽土嘛!”旁邊的大叔接過話頭,語氣裏滿是憤慨。
“原想着靠着這些蘑菇能讓家裏鬆快些,誰承想,半路跳出這麼個程咬金,把咱的小算盤全打亂了。”
人們邊行邊議,不滿與焦慮在人羣中悄然蔓延。
陳家的老太太因腿腳不便,落後了幾步,靜靜地聽着衆人的議論,嘴角掛着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卻沒有參與其中。
周雪梅的耳朵捕捉到了這些話語,轉頭詢問陳老太太:“娘,聽說村裏家家戶戶都要拿出一兩銀子,大夥兒能拿得出來嗎?”
陳老太太微微撇了撇嘴:“能拿不能拿,有啥辦法?村長的話已經說得明明白白,拿不出來就等着丟地。你是願意現在肉疼一兩銀子,還是將來天天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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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雪梅故作領悟狀地點點頭,眼珠輕輕一轉,接着問道:“那咱們家,這一兩銀子能湊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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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太太心中跟明鏡似的,哪會不懂周雪梅心底的那點小九九。
“家裏的錢都用在了刀刃上,哪裏還有餘錢?只能等振文和振武領了工錢,看看能不能勉強湊上。反正我這兒是一分也擠不出來了。”
陳老太太一邊說着,一邊心裏暗自得意,對那私藏的五十兩銀子守口如瓶,平日裏總是哭窮。
那些銀子即便不拿出來,也如同虛設,但她心中有數。
周雪梅心裏自然不信陳老太太沒有給自己準備後路,只不過老人不願透露罷了。
至於那筆養老錢的具體數額,周雪梅雖然猜不透,但從陳老太太偶爾露出的蛛絲馬跡中,隱約覺得那定是足以備好一副體面棺材的數目。
夕陽西下,周雪梅攙扶着陳老太太,一步一步緩緩歸家。
兩人坐在老舊的木椅上,大口喘息。
“娘,弟妹怎麼還沒回來?我一人照料家裏,真是快要撐不住了,萬一我累倒了,您老人家依靠誰呢?”周雪梅的聲音裏帶着幾分疲倦和埋怨。
陳老太太故作苦惱地嘆了口氣:“我也不太清楚啊,前兩天我不是讓振武去接他們了嗎?翠翠那丫頭說還沒玩夠,不願意回來,我也是束手無策。”
“這下可怎麼辦,家裏這麼多活兒,我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稍微累一點就直不起腰。”
周雪梅的眼中泛起淚光,那委屈的模樣,任誰看了都不由得心生憐憫。
陳老太太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算計,隨即溫柔地安慰道:“娘心裏都清楚你的不容易,娘會想辦法補償你。等到你生日那天,我把那隻我一直藏着的金手鐲送給你。”
這承諾讓周雪梅心中的那朵小花瞬間綻放。
她早就對那隻沉甸甸的大金鐲子垂涎已久,只是陳振文總是推脫,說什麼要爲大寶將來上學存錢,讓她省着點兒花銷。
如今聽陳老太太這麼一說,心裏頓時樂開了花,彷彿那金光閃閃的手鐲已戴在腕間。
她面上保持着那一貫的溫婉,嘴角輕輕上揚,絢爛且帶着幾分竊喜。
“那我就再加把勁,多幹幾天活,爭取早日攢足。鄭翠花那孩子也不能總這樣,時不時就往孃家跑,一待就是好幾日的光景。”
“說的是呢,回頭我得好好跟她聊聊,讓她也懂得體諒些。你多擔待些日子,我的心裏亮堂着呢,誰是真心爲這個家,誰又只是嘴上功夫,我分得清清楚楚,絕不會讓你的辛苦白費。”
陳老太太最擅長用那柔和的話語撫慰周雪梅的心,而周雪梅偏偏對此毫無抵抗力,每次總能被輕易地寬慰下來。
周雪梅眼珠一轉,忽生一計:“娘,如果到時真湊不齊那些銀兩,咱們何不去謝家試試呢?他們家境殷實,或許能幫上忙。”
“這事兒我早有考慮,但陳汐那孩子自從那次醫館的誤會後,恐怕對我們家已是避之不及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擾人家,畢竟之前已經答應過不再給她添麻煩。”
陳老太太說到這兒,臉頰上掠過一絲尷尬,顯然那未盡的請求令她心中頗感爲難。
“雖說是那麼說,但這事關係到咱們一家人的生計,她陳汐怎麼說也是親戚,於情於理都該拉我們一把。血緣親情這東西,哪是那麼容易就斷得了的呢?”
“嗯,那就等過些時日,我厚着臉皮去試試,看她能不能念在舊情上幫咱們一次。”
而此時此刻,陳老太太依舊沒有透露自己私藏的那五十兩銀子。
另一邊,許高平會議結束後匆匆歸家,剛踏入院門便迫不及待地將小孫女巧兒抱入懷中。
巧兒是他心尖上的寶貝,只要在家,他總是愛不釋手地摟着,生怕這小人兒受丁點兒委屈。
女兒許靜離婚後,帶着巧兒搬回了孃家。
今日一見父親,便忍不住分享起村裏的最新動態:“爹,你知道嗎?我今天在村口見到謝天翊了,他那腿看起來完全恢復了,走路跟以前一樣利索。”
許高平深知女兒的心思,聽聞此言,心中早已猜到了幾分許靜的意圖。
“別胡思亂想了,謝天翊早已成家,就是我提過的陳汐,那次你去採蘑菇遇見的那個女孩。你和她比起來,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許高平急於給女兒潑涼水,免得她越陷越深,最終弄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她?她憑什麼能配上謝天翊!”
“她配不上,那你又能好到哪兒去?你還帶着孩子離了婚,而陳汐至今仍是個未嫁的姑娘,這其中差別可大了去了。”
面對女兒的不甘,許高平毫不留情,因爲他明白,唯有坦率指出,才能讓許靜斷了那不切實際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