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論洪水的破壞性

發佈時間: 2025-01-05 11:0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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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好不容易雨小了些,莫悍山又出去和隊長們匯合,結果,沒多久就回來了。

 歐允棠詫異地看着他:“不是說要去巡田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莫悍山臉色不太好:“農場周圍的路被沖垮,外面都是積水,湖一樣。”

 “車子根本出不去。”

 歐允棠心情也不好:“這麼說來,大部分農田被淹了?”

 “估計是。”

 莫悍山沒多說,就坐在堂屋裏,看着外頭的雨。

 自古以來,農業就是靠天吃飯。

 就是那句話說的,老天爺讓你吃飽飯,你就能吃飽飯。

 老天爺要你捱餓,你就得捱餓。

 也不知道樺林縣其餘的地方怎麼樣。

 如果一樣都是雷暴雨,那麼樺林縣的老百姓,今年要捱餓了。

 兩個人沉默。

 歐允棠其實非常想去縣城看報紙。

 她希望瞭解這個年代。

 這個年代的科技,發展到什麼樣了?

 可是路都被封了,她也出不去啊。

 還有那個丁縣長,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大雨一直下了三天,李苗苗隔着牆壁給歐允棠遞了兩次瓜果蔬菜,歐允棠看到李苗苗面色紅潤,兩眼亮晶晶的,調侃她:“喂,苗苗,你們小別勝新婚啊!”

 她說的是實話。

 因爲王宏傑那天夜裏被莫悍山逼着連夜去基地值夜班,後來搶收莊稼,忙得腳不沾地,一直在基地宿舍住。

 直到這幾天下大雨才回家來住。

 不是小別是什麼?

 李苗苗滿臉通紅,遞過來一籃子雞蛋:“小歐姐,你笑話人家,不跟你說了。”

 說完就跑了。

 站在歐允棠身後的莫悍山拎着雞蛋:“看來那本書奏效了。”

 歐允棠:“哪本書?”

 隨即恍然大悟,衝莫悍山吐了吐舌尖,

 “哦,是那本書呀。果然知識就是力量,古人誠不我欺。”

 莫悍山笑:“就你頑皮。”

 王宏傑在廚房裏燒火,看到李苗苗滿臉通紅地進來,進來了也不看他,只忙着洗菜做飯。

 他也不免面紅耳赤,低頭從竈膛裏扒拉出來一個地瓜。

 “地瓜烤好了,吃吧。”

 李苗苗的聲音跟蚊子一樣:“你吃。”

 這個男人,那方面一向強硬,弄得她特別抗拒甚至害怕。

 所以,兩個人的關係就比較僵硬。

 這兩天,他跟開竅了一樣,突然變了個人。

 特別溫柔,還特別照顧她的感受。

 讓她如獲新生。

 這三天,除了做飯,其餘的活兒,王宏傑都包了。

 她覺得自己像是新婚一樣,心裏頭溫暖着呢。

 王宏傑忸怩了一下,等地瓜涼了些,扒開皮,湊到李苗苗跟前:“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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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小心翼翼的寵着的模樣,讓李苗苗心頭暖意更濃。

 這,才是兩口子。

 就像隊長兩口子一樣,多好。

 王宏傑看李苗苗吃了口烤地瓜,抿了抿脣,說了這輩子第一個“對不起。”

 李苗苗吃驚地看着他。

 王宏傑吭吭哧哧,舉着大半個地瓜:“那個,我、我說你心裏頭有人,是我不對。苗苗,你原諒我。”

 這麼個大個子,舉着個黑乎乎的烤地瓜,面紅耳赤的,特別滑稽。

 可是,他特別認真。

 眼睛盯着李苗苗,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那種緊張和擔心,完完全全地寫在臉上。

 李苗苗愣住。

 她放下菜刀。

 “我、我錯了。我、當時我、苗苗,你大人大量,你宰相肚裏能撐船,你原諒我。”

 李苗苗眼角一酸。

 被男人說心裏有別人,這是多大的侮辱。

 現在這個糙漢子道歉了。

 她想到歐允棠的話,歐允棠說兩個人要交心,兩口子要相互理解,才能過好小日子。

 她兩手交握,手心都出汗了。

 過了半天,終於憋出來一句話:

 “我、我心裏沒人。我嫁給你,就一心一意跟你過日子。”

 “王宏傑,我們,就跟小歐姐和莫隊長一樣,好好過日子吧。”

 王宏傑高興得連連點頭:“好,好。我們好好過日子。”

 他舉着大地瓜:“你吃,以後好東西都給你吃。”

 大狗熊一樣,傻乎乎的。

 李苗苗笑起來。

 到了第五天,天晴了。

 整個6號村子裏的人全部出動。

 大孩子帶着小孩子,婦女抱着小嬰兒。

 男人們都聚在一起,扛着鐵鍬,夾着鋤頭,往村口走去。

 老人們都跟在後面,嘆氣。

 “今年的收成算是完了。忙了一年,到頭來,一場雨都給毀了。”

 “十幾年沒見過這麼大的雨水。這是老天要收拾誰啊。”

 “我記得十幾年前那場大雨,這西疆餓死多少人?人走着走着,倒地就死了。那時候,慘哦。連樹皮都被扒光吃掉了。”

 也有人說:“現在國家不會不管我們的。放心,餓不死人的。”

 也有人說:“當初莫隊長說要提前收莊稼,我們還都不信人家。聽我兒子說,農場五個生產隊,只有莫隊長那一隊的莊稼是收全了的。”

 “是啊,當時莫隊長說害怕下雨,我們還笑話人家。現在,人家倒要笑話我們了。”

 “人家莫隊長是大學生,有文化。種莊稼就得靠有文化的人才行。人家有眼光,看得長遠。”

 “聽說莫隊長那一百多畝的試驗田,大豐收,我孫子跟着去農業局送棉花,聽他說,4號棉賣了個好價錢。”

 “現在,莫隊長算是發了,是大財主了。”

 ……

 歐允棠和李苗苗隨着村民們往前走。

 越往前走越心驚。

 村子地勢高一些,沒有被淹。

 村子周圍,汪洋一片。

 低一些的莊稼,比如地瓜、花生和土豆這些根莖類的,根本看不到了。

 高一些的莊稼,比如棉花、小米、高粱和玉米這些,露着半截腦袋。

 那些棉花和高粱,東倒西歪的,不少棉花變成了空殼,一個個的空殼子張着嘴,似乎在控訴老天爺的狠心和殘忍。

 水,到處都是水。

 水如同緩緩流動的湖面,上面飄着不少屍體。

 地鼠的屍體,也有魚的屍體。

 翻着白白的肚皮,順着水飄走了。

 這個時候,最怕有傳染病。

 歐允棠避開水域,不再往前走。

 所有人都停下,看着這死寂一片的洪水。

 他們滿臉都是絕望。

 他們與世隔絕,家裏的飲用水都喝光了。

 有些人家只能接雨水做飯。

 沒有蔬菜,每天下面條吃,或者吃饅頭這些面食。

 現在,這水裏有這些動物的屍體,肯定不能喝。

 莫悍山站在最前面,幾個隊長跟在他身後。

 他最年輕。

 可經過這次之後,其餘的四個隊長都隱隱以他爲首。

 廠長說:“這水得兩三天才能流完。這幾天大家都沒水喝。”

 “悍山,你看咋辦?”

 莫悍山英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非常冷靜:“回去捆張木筏,找個會划船的人,送我出去求援。”

 “村子裏小孩和老人多,必須得有水喝。”

 廠長回頭:“誰會打木筏?誰會游泳?誰家有不要的爛木頭,門板也成。”

 “我。”

 “還有我。”

 “我也會。”

 “我家有張不用的木牀,劈開做木筏。”

 莫悍山喊了一聲:“都跟我回去,馬上打木筏。”

 十幾個人立刻跟着回去了。

 一個婦女突然哭起來:“我的菜,我的菜都沒了。”

 “都被水淹了。”

 她這一起頭,有婦女跟着哭:“我的棉花,我還指着我的棉花賣錢,給女兒做棉被呢。這下完了,全完了。”

 “我的黃豆啊,我還要做豆腐賣呢。這下,都被沖走了。”

 “我的棉花也都完了。我今年的收成,全完了呀……”

 一個村子的女人們都哭起來。

 老人們就抹淚嘆氣,男人們都默不作聲。

 女人們一哭,孩子們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跟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