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許妃也都如他所願地醒來了,一碗碗的藥繼續喝著,一日日地熬著,齊恆那時總以為,日子會這麼永遠過下去的,直到北邊李將軍被圍、生死不明的消息傳來。
許清的喪儀辦得十分簡單,她早已失寵,前朝后宮又正鬥得如火如荼,沒人會把心思放在這樣一個死人的身上。齊恆一個人守的靈,夜半無人時,他悄悄地拿出一把匕首。
這把匕首從未離過許清的身,永遠被她收藏在懷裡,用體溫熨燙,從未假手於人,連齊恆也未曾觸碰過。待她死後,齊恆仔細看過那把匕首,鞘身上什麼花紋都沒有,樸素極了,只是拔出後才能看見匕首刃上刻了一朵小小的茉莉。
齊恒有些笨拙地將它放進母親的棺柩裡,他知道,母親心裡面藏了個人,那個人在北邊,在她心裡,卻永遠不可能在她身邊了,這皇宮困了她一輩子,如今她終於要出去了,就讓這把匕首,一直陪著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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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許多年前的一個夏夜,曾有一個少年在上元夜從樹上猛然落下,零枝散葉弄得樹下提著花燈的那位小姑娘狼狽不堪,從天而降的少年臉上的鬼怪面具更嚇得小姑娘眼中含淚。
少年還在朗聲笑著,恣意的笑聲比上元夜透天的燈火還要亮,等他終於發現姑娘的淚,才急匆匆取了面具,有些慌亂地哄著:“清妹妹,是我,別怕!”又有些手忙腳亂地想給她擦淚,嘴上有些笨拙地哄道:“我,我錯了,你別哭了好嗎,都是我不好。”
他的手就這麼衝著小姑娘嫩嫩的臉蛋去了,習武之人手上都有繭子,幾下小姑娘臉上便紅彤彤的,只是不知道是擦紅的,還是羞紅的。少女連忙退了一步扭開了臉,少年也終於察覺到自己這舉動有多不合禮,趕緊收了手,有些困窘地撓了撓頭。
兩人就這麼面面相覷地沉默了一會兒,少年吸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什麼東西,一下子遞到她面前,悶著頭大聲說:“這個送給你,防身用的。”
少女有些無措地愣了一會兒,然後接了過來看是什麼,卻一下子破涕為笑,原來是把黑黢黢的匕首。
別人在上元夜相會,不是看燈會便是賞月要不就是遊船,送的不是花簪、胭脂,便是吃食玩意,要么也是兔子燈這樣的女兒家喜愛的東西,只有她要見的人,送了她一把匕首,也只有出身文官之家、卻自小習武的松哥哥想得出來。
她不說高興,也不說不高興,只拿那水汪汪的眼睛瞟了他一眼,然後便提著花燈轉身走了,少年一下急了,跟了上去,不斷追問道:“你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這可是我親自做的,為了做這個,我手都磨破了,你看我手多厚的繭,都能磨破,這難道還不能說明我的誠意嗎?”
二人越走越遠,帶著笑意的聲音也逐漸消散在夜風中,只剩下少女鬢間的茉莉留下的餘香,似有若無。
元昌八年,齊恆秘密將孝安皇太后從妃陵遷出,與一人合葬,在旁邊種了一株茉莉,每到夏日,便有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