濼水村依山傍水,殷正康說的寺廟在一座山的山頂上,習俗使然,這裏的人過年都會上山拜佛,求平安求心願。
山上的路有兩條,一條滑坡通達山下,一條數千臺階,路也歪歪扭扭的,可村裏的人迷信,爲表誠意,便將數千臺階的路稱之爲上山路。
正值初五,來來往往上山的還有很多人,大多是老人牽着小孩,手裏提着籃子,一步一步的落在臺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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濼水村裏的二月白梅旺盛,開遍了整片山野,落了行人滿頭。
陸銘弋牽着殷初的手,兩人步調一致的走上山。臺階兩側都是未開發的山石與泥土,在一片暗淡下飄來幾條類似於綵帶的東西。
陸銘弋擡眼往山側看,零零碎碎的綵帶像是落滿了整片山。
除去這裏,陸銘弋的前半生中去過最偏的地方就是泠江陳慧芝家在的小巷。
所以對此他屬實是沒見過,也不明白爲什麼要飄綵帶在山上,他偏頭問殷初,“這裏的綵帶是什麼意思?”
殷初聞聲擡起腦袋,順着他的問話看向四周。
她一時沉吟不語,半晌才揚起清淺的笑容,她說,“那些不是綵帶,是幡。村裏人死後都是埋在這裏的,過年過節就會有親人來祭拜。”
陸銘弋有些無法理解般皺起眉,爲什麼人死後不火化,還沒有規整乾淨的墓園供親屬看望,而是埋在上山的路上。
山下就是他們的家,難道……不會忌諱嗎?
殷初像是看出了陸銘弋的想法,她緊了緊握着他的手。
輕聲解釋,“其實小時候爺爺帶我上山跟我說起這些時,我也挺害怕的,有一陣還哭鬧了起來,怎麼也不願意再來這裏。”
只是後來有一回,殷正康抱起年幼的殷初,用着並不光滑的指尖觸碰她軟乎的臉頰,輕輕爲她擦拭了眼淚。
殷正康看向山頭的某一處,微微凹陷下去的眼彷彿蘊着一抹淚,他對着年幼的殷初說,“阿春吶,這裏埋着的人啊不是鬼怪,不嚇人的,他們都是我們在思念着人。”
山上淤泥遍野,山下燈火通明。
而山下的人卻在思念着山上的人。
年幼的殷初情感單純直白,卻莫名懂得了殷正康說的話,她與他共情,便再也不害怕了。
殷初學着那時的殷正康的話對陸銘弋說,“可爺爺說,這裏埋藏的都是我們思念着的人,所以並不可怕。”
殷初說完,又突然指向某一個方向,她勾着脣笑,滿山白梅都不如她純粹。
“我奶奶也在這裏,不過爺爺說,奶奶不喜歡濼水村的綵帶,她喜歡花,也不喜歡過年過節的祭拜這一詞。”
她的眼裏倒映着一朵白梅,熠熠生輝,“所以爺爺隨着她的願,每年只會在奶奶過生日時,摘取濼水村最漂亮的一朵白梅再來看她。”
陸銘弋的共情能力其實並不強,他不住在這兒,也沒有親人在這裏,對於這裏的一些陋習始終抱以摒棄的態度。
可當殷初提起這位所謂的奶奶時,陸銘弋心下卻莫名豁然,他將她碎髮捋至耳後,同她一塊彎起眼,“你奶奶應當也是個很溫柔的人。”
遺世而獨立。
在這個落後陳舊的地方成爲最乾淨透徹的一朵白梅。
–
正午太陽暴烈無度,殷初和陸銘弋到達山頂用了近三個小時,寺廟裏的磬鐘聲不絕如縷,香火味傳至老遠。
山頂上的人更多,鬧哄哄的一大片,佔據着各個可以跪拜的神佛前。
兩人在寺廟外買了香燭又走了些寺廟外的臺階,才走進莊嚴沉重的寺門。
對着正門的佛像便是佛祖,佛前有年邁的僧人沉靜的敲響木魚,蒲團跪滿了人。
陸銘弋將香燭點燃,遞了支給殷初。
兩個面貌出衆的年輕人在這個民風質樸的地方稍顯突兀,他們學着老人家的模樣,虔誠叩首。
悲天憫人的神佛渾身鍍了層金光,殷初望着望着,就想起了小時候殷正康帶着她來時的畫面。
小孩兒的好奇心重,她睜着圓滾滾的眼睛直直的跟佛像對視,不會叩首也不會跪拜。
一向寵殷初的殷正康那時卻輕按住了殷初的頭,對她說,“阿春,要有敬畏之心。”
年輕時的殷正康狂妄自大,不信神佛不信命,從未爲想要留住的人求過一次心願,到後來,便是想也沒有機會了。
兩人跪拜完便在佛門前的功德箱裏投了香火錢,坐在功德箱前較爲年輕的僧人遞給了兩根細長的紅繩給他們。
說着千篇一律的話,“祝施主心有所願,皆有所成。”
佛門外有幾根紅棕色的柱子矗立着,上面飄飄灑灑掛滿了紅繩。清風一拂,紅繩便猶如楊柳般飄揚。
他們像來來往往的人那般,站在紅柱前,雙手合着那根紅繩,閉着眼祈福。
最後睜眼將紅繩高高掛起。
掛完後便就領到了兩個平安符,菱形紅布被紅色流蘇串着,握在手中莫名有幾分火熱。
下山便就比上山簡單多了,平穩的滑坡路,走起來也沒有上山那般費勁,只用了不到一小時他們就差不多下到了山底。
到家裏的時候,差不多五點,冬日夜晚較快來臨,晚霞落滿了山頭,村裏提前亮起了紅燈籠,一排一排的,像是在指引着回家的路。
殷正康依舊躺在院中那把搖椅上,身上蓋着的薄被有些垂落在地。
薄被是殷初來了後就放到搖椅上的,殷正康空閒下來就都會躺在這個搖椅上,殷初怕他再次着涼,就提前放了牀被子在上面。
搖椅輕輕晃,殷正康閉着眼睡着了,殷初走前將被子拉高,卻把殷正康吵醒了。
他睜開眼,佈滿褶子的雙眼有些迷茫,他怔愣片刻,定了定才徹底看清眼前的人。
他掛上慈和的笑容,輕緩地說,“阿春回來了?”
殷初點頭輕嗯,想起什麼,把口袋裏的平安符拿了出來。
“爺爺,平安符,您收好。”
她把被子掖好,“爺爺我去做飯,好了叫您。”
院落外的樹影婆娑,皎月藏於烏雲之下,嬌羞的只露出了半面嬌容。
殷初洗漱完躺在牀上正要睡覺時,有人卻敲響了她的房門。
她打開門,陸銘弋就站在門外,沉眸看她。
她疑惑,“有什麼事嗎?”
她剛洗完澡,渾身泛起一股白膩的粉,兩頰透紅,飽滿的脣瓣一開一合。
陸銘弋貪戀的擡手碰上她微燙的一側臉頰,將她往房間裏推,動作突然,殷初完全受他的動作而動作。
他將她推至牆邊,有些粗糙的牆體貼上她溫軟的背部,她不由輕吟。
再擡眼,他薄涼的脣已然附上了她的。
他格外眷戀,一點點的深.入,席捲着她口腔裏所有的甜。
隔壁房就是殷正康,老舊的房子隔音也差的不行,他們沉浸卻又不敢輕易弄出聲響。
像是在偷.歡。
親吻落入尾聲,陸銘弋與她相隔不過毫釐之間。相互喘.息平緩。
陸銘弋終於記起自己來的目的,拿出平安符遞給她。
他聲音磁啞,“這個給你。”
殷初有些詫異的看他。
濼水村的平安符,一年只求得一次,一次只能爲一人所求。
殷初以爲他會爲自己的親人求,就像殷初一樣。
她不受控的開心,有種被心上人捧在了手心的感覺。
她接過平安符,有些無法言語,她垂眸看着。
最後擡眼,黑白分明的眼眸認真的看着他,像是要把他徹底看進心裏。
她說,“謝謝阿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