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兇,她就更兇;別人待她好,她就回報更多–
她都是很江湖那一套,完全不會像尋常小姑娘患得患失,更不會去想人家為何無端端招惹她。
這幾年,無論是試圖以小小欺負或故意唱反調來引起她注意的,還是對她無微不至、殷勤小意的,最後多半都會止步於她的沒心沒肺,能做朋友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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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回這座城已衰敗二十多年,近來因為冬神祭典的緣故,有京中隨駕而來的宗親、勳貴、官員、侍從入駐,又有各地民眾趕來觀禮,街面上才重有了熱鬧人氣。
不過,熱鬧都在城中主街一帶,往城邊方向走遠些,小街小巷裡便就冷清到半晌見不到一個路人。
「姑娘,若置產來做茶樓酒肆的營生,這地段您會不會嫌偏僻了些?若覺太冷清,我帶您轉往城中大街去看幾家。」說話人是本地一間小商行的夥計。
他家商行專做中間生意,為買賣雙方牽線租賃或售賣房屋田地之類的。才開張不到一年,此地民生又衰頹許久,他們也是頭一次接到趙蕎這麼大的客,上來就要買「帶樓帶院,至少兩進、三進的大宅子」。
這讓夥計有些樂昏頭,事事幫趙蕎考慮在前,生怕她有半點不滿意。
「不用非得城中大街,我瞧著這裡還成,」趙蕎口中應著,東張西望打量巷中各戶的門口,「雖偏些,可我瞧著各家門臉都寬敞,我就要寬敞的大園子。」
她在京中的「饌玉樓」就很大,前頭吃飯喝酒,後院有供人看戲聽說的戲檯子,另有些消遣玩樂的射彩之類小檔,樓上房間還能給醉酒的客人小憩。
在溯回新開一間酒肆,她也打算照此辦理。所以地方一定要夠寬敞。
城中大街那些宅子要嘛小了,要嘛貴了,這種雖偏僻卻也不十分難找的地方倒很適合她的要求。
「等將來這城裡人多了,這裡也就不冷清的。是這家?能進去四下看看嗎?」
「自然能看的。姑娘您請,」夥計開了門上的銅鎖, 「這家主人已搬到慶州府去了,臨走前委託我們東家幫忙賣,房契地契本地一個親戚手裡,若真要買,倒也方便。」
看完宅子已過午時,趙蕎與夥計說著價錢的事,一邊往外走。
阮結香與紫茗突然雙雙閃身上前,警惕地將趙蕎護在身後。
「二姑娘,有打鬥聲。好像動兵器了。」
趙蕎眉目一凜:「聖駕就要到了,這時有本事帶兵器進來的,可不是什麼良善。你倆去看看,該幫手的就幫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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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巷中,一男一女正持古怪兵器追殺鴻臚寺賓贊歲行舟。
歲行舟的妹妹歲行雲是趙蕎的朋友,所以趙蕎身邊的人自也是認得歲行舟的。這下不用問什麼都知該幫誰了。
阮結香與紫茗雙雙撲上前,救下後背已挨了一刀的歲行舟,並與對方纏鬥起來。
這幾日城中貴冑雲集,加之聖駕也快要來了,防務上自是緊的。
城門處有哨卡檢查出入人員身份名牒與隨身物品,金雲內衛也在附近設了暗樁,城中又有皇城司衛戍來回巡防各處。
這種情況下還能帶兵器進城的人,非但居心叵測,本事還不小。
她倆皆是信王府家生武侍,自幼習武,雖不是什麼絕世高手,收拾幾個尋常小毛賊是不成問題的。
但眼前這一男一女顯然不是尋常小毛賊,眼看她倆與對方進入膠著纏鬥,歲行舟又臉白唇烏說不出話,趙蕎急了。
她想起方才過來時在前頭曾遇到過巡邏的皇城司衛隊,便想著若這頭動靜大了,他們一定會迅速趕過來查看。
商行夥計躲在門後發抖,顯然指望不上。
趙蕎將受傷的歲行舟交給他:「你幫我照應著他些,往裡頭帶!我去喚人!」
不及多想,她大步跑出去往巷口衝,沿途放聲高喊: 「著–火–啦!」
她不知這巷子裡有幾戶住著人的,反正能喚出些人來鬧大動靜就行。
「著火啦!快來……唔!」
迎面有人似掠風而來,玄黑的金雲內衛武官袍帶起一道殘影經過趙蕎身側。
就那麼錯身而過的瞬間霎時,那人還以掌照著她正臉拍了一記!
「閉嘴,不許聲張。」冷冷沉嗓,跟冬夜裡掛在房檐上的冰棱子似地。
非常無禮的舉動及語氣,讓趙蕎反應不及,愣怔在原地,下半張臉火辣辣生疼。
緊接著,有兩名內衛武卒上來護住她,另一些則跟著前頭那人去了。
一陣冷風撲面,趙蕎總算回過神來,捂著疼到發麻的唇,跳腳大罵:「剛過去的那個冷冰冰混賬王八蛋是誰?!信不信我掀了他祖宗的棺材板!」
說話就說話,照著她臉拍一巴掌就跑算怎麼的?這是人乾得出來的事嗎?!
面前兩位稚氣未褪的年輕內衛武卒被嚇一跳,惴惴望了她半晌,其中一人才小心翼翼地答話。
「回趙二姑娘,那是我們左衛總旗賀大人,」小武卒咽了嚥口水,「灃南賀氏七公子賀淵。」
灃南賀氏自前朝起就是京畿道名門,如今賀氏家主賀徵又是柱國鷹揚大將軍,便是皇帝陛下也不好輕易掀他家祖宗棺材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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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雲內衛號稱「天子身側最後一把匕首」,行事低調隱秘,出手俐落狠辣,對敵通常一擊必殺。
賀淵帶著人趕到,三兩下就將那倆刺客解決了。
趙蕎不習武,又是身份矜貴的王府姑娘,兩名內衛武卒不敢大意,全程將她護在接近巷口的位置,沒讓她親眼看到那場面。
待到賀淵「辦完事」轉頭回來,才振袖斂容,向她執了歉禮。
「方才一時情急,趙二姑娘海涵。」
這人常在御前,又是名門公子,內城宮宴或京中高門宴客時偶爾也會照面,趙蕎自是認得。
不過兩人性子南轅北轍,打不起交道來,所以不熟。
趙蕎看他道歉還是張冷漠臉,氣不打一處來:「海涵個屁!若不是知道我的人打不過你,我這就叫你當場血濺五步!聖駕都快來了還能有歹人持械入城,還傷及一位鴻臚寺官員,就這能指望你們保家衛國護聖駕呢?呵!當差疏忽就算了,還囂張地摸我!」
她是個不主動欺人卻也絕不吃虧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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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被這人照著正臉拍了一下,雖這會兒已沒剛才那麼疼,可唇上還木木的,會有好臉色才怪了。
她又沒聾,想叫她不聲張,說一聲不就完了?上手照臉打也太不友好了,明擺著找罵!
賀淵冰冷俊面被她毫無遮攔的火氣噴得通紅:「二姑娘慎言。我沒摸你。」
她的前半截指責他認賬,話雖難聽卻是事實。可最後這點他絕不認,只是拍了她一下讓她別喊,怎麼就成「摸」了?!
「非要我說穿你其實是照我正臉打了一巴掌才行?!我嘴現在還疼呢,你個王八蛋!」趙蕎火大地重重一哼,轉身就走,「回京就彈劾你!金雲內衛一起彈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