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昭聽着劉嬤嬤的敘述,心底翻涌起一股無法名狀的悲傷與困惑。
然而,在這份悲痛之下,一個細小卻尖銳的疑慮逐漸浮現。
“劉嬤嬤,你的意思是,你一個人,沒有任何幫助,就直接下水把玥玥拉上來了?”
蘇硯昭的聲音因不解而顫抖,眼神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劉嬤嬤重重點頭,滿頭銀絲在微弱的日光下更顯蒼老:“是的,水邊並不遠,我當時只是稍稍踏入水中,水深剛好及我下巴,水流也很平緩……”
未等她說完,蘇母的情緒終於崩潰,她伏在蘇父肩頭,哭得肝腸寸斷:“玥玥她那麼瘦小,又不識水性,肯定是風箏不小心掉進了水裏,她想要去撈,才……”
“不可能!”蘇硯昭的聲音陡然拔高,“玥玥機智過人,怎可能毫無緣由地就……而且,我曾經教過她,萬一落水又無人救助,要儘量放鬆身體,保持浮力,等待救援。在那樣淺的河水裏,怎麼可能……”
這一系列的疑問壓在每個人的心頭,讓這場悲劇籠罩上了一層濃厚的謎團。
蘇硯昭強忍着心中的劇痛,再次發問:“娘,後來報官府處理了嗎?我們必須查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蘇母的眉宇間帶着不易察覺的憂慮,緩緩地點了點頭,聲音中透着幾分無奈:“那些官差確實是沿着河邊搜尋了一番,可是天有不測風雲,暴雨毫無徵兆地傾盆而下,河水迅速暴漲,所有的痕跡都被沖刷得一乾二淨。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實在找不到任何可以指向他人的證據,最後只能無奈地將此事定性爲一場不幸的溺水意外。”
蘇父一向沉穩寡言,此刻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那嘆息中飽含着無盡的悲哀與不捨:“硯昭啊,或許這真的只是一場難以預料的悲劇。玥玥這孩子,總是那麼討人喜愛,也許真的是天妒紅顏,她的命運自出生起就已有了某種安排。”
蘇硯昭聞言,心中的悲痛洶涌而出,淚水一顆接一顆地滑落,打溼了衣襟。
就在她悲痛欲絕之際,不經意間,她的右腕衣袖輕輕滑落,露出了佩戴在手腕上的一隻平凡無奇的白玉手鐲。
這隻手鐲看起來與妹妹爲她精心準備的及笄之禮毫無二致,但蘇硯昭的心中卻明鏡似的清楚,它已經不再是那份充滿了妹妹深情與期待的禮物了。
真正的那隻,伴隨着蘇玥玥的離去,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老爺,夫人,時間緊迫,若再拖延,恐怕會錯過吉時,對小姐的身後事不利。”
一旁的家僕輕聲提醒,語氣中透露出幾分焦急。
蘇父強壓下心頭的劇痛,揮了揮手,示意身旁的兩名尼姑:“請大小姐下來吧,讓她安心地上路。”
然而,蘇硯昭卻緊緊抓着棺木,聲音顫抖而又堅定:“不!請讓我再看看她,就這一次,最後一次!”
她的左臂被家僕們用力牽引着,幾乎要脫離她的控制,而她的右手則緊貼在冰冷的棺木上,好不容易平復的情緒再次被淚水淹沒,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就在這時,彷彿是冥冥中的指引,她的手指觸碰到了妹妹蘇玥玥緊握的拳頭,裏面似乎隱藏着一塊不同尋常的硬物……
“等一等!”蘇硯昭的聲音中充滿了驚愕。
她俯下身,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專注,仔細檢查妹妹的手。
在蘇玥玥那無力卻又固執地握着的小手裏,除了那半截風箏線,竟然還夾雜着一塊銅黃色的物品!
費盡力氣,蘇硯昭終於小心翼翼地掰開了妹妹的手掌,從那微涼的指尖中取出了一枚銅錢。
這枚銅錢比日常所見的要稍大一圈,兩面分別雕刻着“吉祥如意”與“長命百歲”的字樣,字體古樸而莊重,顯然非同一般。
“父親,妹妹並非失足落水,她是被人所害啊!”蘇硯昭的聲音裏滿是痛楚。
在場的所有人都未曾想到,蘇玥玥緊握的拳頭裏,竟藏着揭露真相的關鍵線索。
蘇方氏凝視着手中的銅錢,心中的焦慮與不解使得她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身形晃動,幾乎要跌倒。
“夫人!”蘇學士連忙穩穩地扶住了她,一旁的僕人們則慌忙搬來了椅子,讓蘇方氏得以坐下歇息。
淚水無聲地滑過她的臉頰:“老爺,玥玥一個孩子,怎麼可能與人結下深仇大恨?恐怕是我們平時不察,不經意間招惹了仇家而不自知啊!”
“若真有人要報復,也應該直接針對我們,爲何要對一個無辜的小女孩下手?”
蘇學士的話語間也難掩悲傷,平日的沉穩與內斂在此刻化爲了滿臉的淚水。
蘇硯昭吸了吸鼻子,目光再次聚焦於那枚銅錢之上:“這銅錢像是某人的隨身飾品,妹妹落水時,或許是出於求生的本能,情急之下抓住了它!”
蘇方氏擦乾了眼淚,接過銅錢,仔細端詳着:“這似乎是近來京城流行的祈福小件,怎麼會出現在遠離京城數百里的我們菱州呢?這裏面必定有些門道。”
蘇硯昭心中一緊,不禁問道:“娘,這物件有什麼特別的含義或來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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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似乎預示着揭開謎團的關鍵線索,正靜靜地躺在他們的掌心之中,等待着被解讀。
蘇方氏的聲音顯得異常疲憊,她緩緩地道出這段古老習俗的來歷,“其實也沒什麼太特別的,只是據說這風俗起源於京城的一座古廟,人們相信將隨身攜帶的香囊或荷包上的穗子,換成這種特製的祈福銅錢,能夠帶來吉祥與平安。”
她的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講述的是一個代代相傳的祕密。
“這事兒多是由家中的長輩爲兒孫們祈福所用,寄託着對下一代的美好願望。而那些子女不在身邊,獨自生活的老人們,更是將這份信仰視爲心靈的慰藉。”
蘇硯昭聞言,心中某個身影悄然浮現在腦海之中。
但她很快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張嬤嬤應當還在皇宮之內,不可能遠赴菱州參與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