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頷首，沒有再說什麼。
畢竟，以沈如瀾的手段，想要讓沈傲雪在京城待不下去簡直易如反掌，等她被逼得走投無路，自然會乖乖回到沈家任由他擺佈的。
——
沈傲雪原本打算租下一座小院作爲落腳點。
可目前她身上的銀兩數目有限，以後需要用錢的地方還有很多，所以能省則省就帶着丫鬟們和墨誠來到了香嶽樓住下。
後院有一處嫺賦閣，是從前老祖宗爲接待達官貴人們談論私事特意建造的一棟閣樓，後來成了陳英碩吃喝玩樂的地方，被搞得烏煙瘴氣。
如今沈傲雪既然要住進來，就得把這些膈應人的東西全都處理掉。
她命懷玉將傢俱全部低價出售，然後全部換新。
雖不是什麼名貴之物，但至少乾淨整齊，是全新的。
丫鬟們先把閣樓收拾出來後才在旁邊收拾出三間小臥房，春桃夏荷一間，懷玉一間，墨誠一間。
至此，主僕五人才安心住下來。
晚上衆人不分尊卑圍着圓桌而坐，桌上是從風滿樓定回來的菜餚。
幾人面面相覷，不知是何意。
“姑娘，還是伺候您用完奴婢們再吃吧？”懷玉說道。
沈傲雪搖頭，舉起一杯酒：“你們的賣身契已經被我撕毀，從今往後再也不是什麼奴婢，以後我們就是相依爲命的親人，咱們一起把這家酒樓經營起來，怎麼樣？”
“好！”衆人眼泛淚光紛紛點頭應喝。
“乾杯！”
五隻酒杯碰在一起，濺起醇香的酒花，每個人臉上都充滿對未來的希望與信心。
離開沈家，並沒有讓他們失去什麼，反而獲得的是自由與平等。
大家都很開心，酒過三巡就明顯不勝酒力。
春桃就連最差，整個人像一隻八爪魚似的趴在了夏荷身上。
“我跟你說，我家姑娘可是最漂亮的……比沈無雙那個小賤人漂亮一百倍……哈哈哈……”
平時規規矩矩的丫頭，如今也敢放肆地開口了。
夏荷頂着紅撲撲的小臉，雖然不如她醉得厲害，但頭腦也不太清醒。
點點頭附和道：“就是！沈家人以爲自己是誰啊，我們家姑娘才不稀罕他們呢哈哈……”
“就是就是，等我們姑娘贏了百花盛宴名揚天下時，要他們腸子都悔青了！”
“一羣傻子，錯把魚眼當珍珠，把珍珠當魚眼，以後有他們哭的時候！”
懷玉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倆酒量不行就少喝一些，別在姑娘面前說這些……”
兩個勾肩搭背的小丫鬟一聽，眼神迷離地看過來，隨後傻笑不止。
“懷玉姐姐怎麼沒醉呢，她是不是養魚了？”
“不行！必須喝完，我要把懷玉姐姐灌醉……”
兩個人起身進去糾纏，擾得懷玉頭都大了。
“姑娘，我先把她倆弄下去醒醒酒，您慢慢吃。”
“我幫你。”墨誠有眼色地起身。
說完，兩人便把喝多的小丫鬟給拖了出去。
房間內終於安靜下來。
可是，方才雖然吵鬧，可沈傲雪心中卻覺得格外寧靜，這種美好讓她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
兩世爲人，她都沒有體會過家庭的溫暖，也不知現在這樣算不算幸福。
正低頭入神，突然一陣疾風掠入。
她剛才沉浸在思緒中，所以發覺時人影已經落在了面前。
暮寒看她眼底閃過驚詫，不由勾脣：“沈姑娘還是要提高六感，更警惕些才行。”
他進來之前明明故意發出過腳步聲，按理說她應該有心理準備才是。
沈傲雪忍不住翻了他一記白眼，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潤潤喉嚨，這才說道：“七爺是做賊的嗎？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跑別人家裏來，也太沒禮貌了。”
暮寒端坐在她對面，掃了眼桌上的菜，眉眼含笑：“那你說說，怎麼算有禮。”
“至少要送拜帖，等主人家同意見你才能進來。”
“哦，如此麻煩，看來以後也不必來見你了。”
說完，他作勢要起身。
沈傲雪蹙眉，開口問道：“七爺既然來了，不妨說說來意再走。”
暮寒站起身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先前你所求已經準備好了。本想與你確認下清單，不過沈姑娘似乎不太想看見在下，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自討沒趣。”
說完，還要往外走，她見狀連忙抓住了他的衣衫。
“七爺當真準備好了？”
這比她想象中可要快多了，還有三個月才鬧饑荒，得想辦法好好保存才行。
眼下她正缺人手，所以還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沈姑娘想知道的話等隨後我送來拜帖再詳談。”他故意說道。
沈傲雪哭笑不得，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早知道就該對他客氣一些。
不過，能屈能伸者方能成就大事業，她也不是個拘泥於小節之人。
於是趕忙起身拱手說道：“剛才跟七爺說笑，無意冒犯，還望七爺莫要與我這小女子計較。”
“說笑？”
暮寒打量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底有種讓人難以窺透的神色，面具之下那張臉也不知是何表情。
“七爺請坐！”沈傲雪讓出自己的位置，眉眼帶笑卻並不諂媚。
“既然沈姑娘這般有禮，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暮寒也不端着，饒有興致地坐了下來。
他看着桌上的酒杯，挑眉問道：“沈姑娘還會飲酒？”
“小酌怡情，七爺要不七爺來點兒？”
“不了。”他搖頭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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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七爺不喝酒？”沈傲雪好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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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常喝。”
“那就喝茶。”
她爲他倒了杯茶，可當他送到嘴邊她才想起桌上沒有新杯。
那個杯子……是她的！
杯口處還沾染着她淡淡的粉色脣痕，是她忘記擦脣脂蹭上去的。
暮寒顯然是喝完後才注意到杯口的痕跡，拿着杯子的手都僵了一下。
“這……”他擡眼看去，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沈傲雪嘴角抽了抽：“抱歉，我忘了這是我的杯子……”
她心裏緊張，早聽聞修羅門門主有潔癖之症，也不知他會不會惱火。
面具下的臉色，此刻一定很難看吧？
“我這就去重新拿杯子過來給七爺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