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熬得濃稠適中,還帶著一股子清香的味道。
裡面按照她吩咐的那樣,加了足夠多的薏仁。精致的銀湯匙被遞到了她手邊,胖女傭恭敬地退到一邊,“南小姐,若需要加什麽小菜也盡管吩咐。”
南楠神色淡淡,“這就夠了。”
足夠了戒。
湯匙冰涼得沒有一點溫度,她捏在掌心之中,如同捏住一把冰涼的刀。
那刀一點一點翻攪,最終***心口,將她拖進無盡黑暗的深淵…….
第一口吃下去的時候,心口猛然地抽痛了一下,甜糯可口的薏仁也變成了無盡苦澀的石子,讓她連吞咽都變得有些困難。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控制住心口的震顫,任憑那些石子劃過喉嚨最脆弱的部位。
如刀,一刀一刀地,割入皮肉。
痛徹心扉。
溫淡的粥落入胃部,卻是灼燙的。
她動作極慢,卻不曾停頓,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將那些粥吃完。
一碗見底,旁邊的胖女傭眉開眼笑,“南小姐,還要添嗎?”
“夠了。”
她起身,推開那口碗,目光空虛得沒有任何焦距,“我去樓上休息,不準來打擾我。”
“是是,南小姐有需要的話請隨時按鈴。”
“好。”
她緩步上樓,背影裡帶著幾分蕭瑟決然,孤單寂寥。
直到南楠的背影在轉角處消失,胖女傭才笑眯眯地收回自己的視線,心忖這下總算對顧雲臣有個交代了。
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將邀功的話在肚子裡過了一遍,洗好碗筷就開始留意門口的動向。
過了片刻,汽車的聲音終於由遠及近而來,保姆立刻守在門口,待顧雲臣進來便抬手想要去接他手中的東西。
那是黑色的紙袋,看上面的LOGO,是京都最大珠寶商的牌子。
顧雲臣淡淡地避開她的手,“不用。南小姐呢?醒了嗎?”
女傭連忙點頭,“已經醒了呢,剛才還自己下樓,要求吃東西了,吩咐廚房做了粥。”
顧雲臣眉峰舒展地一劃,“她精神怎樣?吃了多少?”
“精神還行,挺平穩的,吃了一整碗,吃完就說要休息。”
顧雲臣側臉,仔細地聽著,唇瓣勾起滿意的弧光,他眼神晶亮如鑽,帶著某種隱隱細細的喜悅。
那奪人心魄的五官被窗外夕陽染成柔和的顏色,足夠讓世間所有女人心跳失常。
他緩步上樓,走到餐廳旁邊又聞到一股子軟糯的香味,頓了頓足,“她吃的給我也來一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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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女傭應聲而去。
顧雲臣這才折身往樓上的書房走去。
她還在睡,他便不去打擾,而是走進書房,打開裡面的保險櫃。
裡面有許多文件,他熟練地抽出最底部的那一份。
顧家在海外有多家銀行,其中幾家就是在他名下的,他拿出文件看了一會兒,打電話通知自己的律師,“你到府邸這邊來一趟,準備一份結婚文書和產權讓渡書。”
“閣下……”,律師踟躕,“這件事,要不要和顧老商量一下?”
“是我要結婚,又不是他要結婚,商量什麽?”
那邊的人喏喏應了一聲。
顧雲臣掛斷電話,眉目舒展,往身後的座椅上輕輕一靠——
結婚這兩個字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竟是帶了滿滿的愉悅。
這個決定,真不賴。
想起他在民政廳查到的消息,更是讓他的愉悅加深了許多——
她和蘇燕西,沒領證。
視線移動到桌上的袋子上,他將裡面的絲絨盒子取了出來,打開。
對戒很簡介大方,除去主鑽,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
就跟
她的人一樣,乾淨,利落。
她應該會喜歡。
門被敲響,在他應聲之後,女傭才端著一碗粥進來,“閣下——”
空氣裡飄著淡香,其中還帶了一絲微微的苦。
透白的瓷盅被女傭打開,“南小姐吃的就是這個粥,溫度剛好,您可以……”
她話還沒說完,顧雲臣臉色已經大變,“她吃了這個?!”
“是——”
砰!
盅子被他掀翻在地,燙到了手背也不覺得疼,就這麽大步地奔出書房,直接朝南楠房間跑去。
門從裡面被反鎖住了,女傭急道,“我去找鑰匙——”
顧雲臣往後重重一退,直接想要把門撞開,如此反覆了幾次,門板終於轟地一聲,往後彈去。
他如同驚弓之鳥一樣衝進臥室,卻沒有發現她的人。
洗手間裡傳來潺潺的水聲,顧雲臣大步衝了上去,腦中不斷交替地閃現著所有的場景,幾乎是要將他逼瘋——
門板被他大力推開的那一刹那,整個世界都仿佛快要崩塌。
可……
沒有,沒有…..
沒有想象中那不堪的,帶血的畫面。
她只是靜靜地坐在浴缸裡,周遭都放滿了溫熱的水,聽到周遭的聲響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顧雲臣大步上前,將她從浴缸裡拉出來,從一旁的架子上扯過浴巾將她團團圍住——
“你想死是不是?!”
南楠抬眸,目光之間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灰敗,“顧雲臣,我最後悔的事,就是給你生孩子——”
她語氣清清冷冷,並不激動,沒有恨,沒有憤怒,沒有任何的反抗掙扎。
只是平靜得在陳述一個事實。
那語調落入他的心口,卻帶著決然,像一塊烙鐵狠狠地摁了上去。
原來……
她的漠然,才是她最狠厲的武器!
顧雲臣心口灼痛,像是燒了一把火,將她整個人裹到盥洗台前,強迫她張嘴,伸出食指就去摳她的喉嚨——
“唔——嘔——”
南楠毫無反抗之力,直接吐了個乾淨。
酸腐的味道再次傳來,她吐得連胃都在痛,五髒六腑翻攪得讓她覺得不如就此死了……
顧雲臣卻不甚放心,直到她吐乾淨之後,發現那些食物還沒來得及被消化,心口這才松懈了一下。
將她從浴室裡帶出來,安置在床上。
她吐得眼圈泛紅,嘴角也有殘留的胃液,顧雲臣抽出床頭的紙巾,一言不發地輕輕擦拭著她的嘴角。
另一隻手,卻已經狠狠地捏住她身下的床單!
他怕自己不受控,會去捏斷她的脖子!
這個女人,狠心到連孩子都不想要了麽?!
那可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骨血!
南楠面如死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眨也不眨一下,“你有一百種辦法盯著我,但是….我有一千種辦法,弄掉孩子。”
說出最後一句的時候,她的心口又是一擰,心如一塊帶血的毛巾,多用力一分,毛巾上的血水就滲出更多。
永無盡頭的疼痛如滿滿長夜,見不到黎明。
顧雲臣擦拭她唇角的手僵硬了一下,複又恢復了原本的動作——
他抬眸,目光已經淡了下來,“那麽,我也有一千種辦法,讓你父親把罪名坐實!”
話一出口,他幾乎就已經後悔了。本不想說這樣的話,可它就那麽不經腦子地衝了出來。
像是威脅,可更多的,是害怕——
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任何的權力和資格,也沒有任何的籌碼去要求她保住孩子!
那麽南鏞的事,顯然成了他最後的砝碼,最後一根稻草!
南楠目光一滯,手慢慢握緊,再看向他的時候,眼裡已經帶了些許恨意——
“卑鄙!”
雖是讓人心悸的恨,可顧雲臣還是放心下來——
他收回自己的手,將紙巾丟到一旁的垃圾桶裡,“既然做不到萬事皆空,做不到什麽都不在乎……,那麽就好好聽話,把孩子生下來。”
南楠咬牙,不去看他。
兩個人又默默下去,空氣凝滯得如同一罐漿糊,誰都呼吸困難。
喘不過氣來。
過了許久,她的聲音才終於再度響起——
“孩子…..我可以生,但是我有條件。”
顧雲臣心口一抽,“你說。”
明明父母應該一起喜悅地討論著孩子的未來,他卻…..在和孩子的母親談條件。
還有比這個更加悲涼的事了麽?
南楠吸了一口氣,“我父親不管做錯了什麽,求你保他不死。不管南家做錯了什麽,這件事,請你想辦法讓它到此為止。”
顧雲臣已經料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思忖半晌,點頭應下。
事實上他已經在想辦法了,即便她不說,他也會那麽做。
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現如今,也沒有說出來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