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門口等你。”
那邊遲遲沒有回復,謝渝放下手機,靠在牆上,目光遊移,挪到窗外開得爛漫的花樹。
五月底,鷺州氣溫已經變熱,校園火紅的鳳凰花燃燒在枝頭,往走廊邊投下陰影。
動作快的幾個學生已經從後門出來,看到男生俊朗的眉眼和白衣掩映在樹影間,小聲私語:
“謝渝又過來等梁徽了。”
“這有什麽好稀奇的?”
“沒有,他以前還挺傲的,想不到還會在教室門口等人。”
他們自以為討論的聲音小,但字字句句都輕飄飄灌入謝渝耳中,又從他另一隻耳朵輕飄飄飛出來。
他從牆上直起身,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已全然為門口走來的女孩吸引。
梁徽走近他,順手挽住他的手臂:“沒等太久吧?剛剛去找老師問問題。”
“還好。”他的手移到她的腰:“就是怕等下見你家人會遲到。”
梁徽怔了半秒,仰起頭,帶笑看著他:“沒和你說嗎?我在鷺州的家人只有我弟,他晚上才到家。”
定好今天去見她家人,謝渝沒詳細問,訂了一大堆老年保健品和水果,完全沒派上用場。
不過要見的只是一個小孩兒,不至於比父母難應付,他暗自舒口氣,微笑著說:“那弟弟喜歡什麽?我想挑個禮物送他。”
梁徽垂頭思忖:“他學習很認真的,喜歡的……只有打排球吧?”
“好。”
謝渝當機立斷,拉著她的手往校門口走:“那咱們去體育用品店看看。”
兩人挑了套護具,坐上公交。從鷺大回家的這條路只有七個站,但分外顛簸,謝渝極少坐公交,兩手撐在前方座椅的靠背上,晃得有些頭暈。
再側頭一望,梁徽正安靜坐在窗邊,映襯窗外喧囂鬧市,反而清疏似宋明山水,設色淺卻意韻無窮。
和她交往這幾個月,鮮少見她情緒波動特別大,不論慌亂還是焦慮,似乎都全然與她絕緣。
他暗暗想讓她為自己焦急,或者撒嬌,但她天然就有這樣沉靜的本領,反倒是他先亂了陣腳。
是因為不夠愛他麽?
公交車不知不覺停下來,肩上忽被輕輕一拍,謝渝回神,梁徽正看著他,唇邊笑意淡淡:“該下車了。”
初夏日暖,兩人在薄暮中走了會才到,均出一身汗。
她家是棟老屋,兩層高,牆皮剝落刷了漆,仍能看出斑駁痕跡。屋旁樹木蔥鬱,底下羊齒植物叢生,還有綠茸茸的苔蘚,都淋在蜂蜜色的光裡,簌簌顫動。
她跑到陽台去看花,謝渝待在客廳,看一圈四周布置,只見牆上滿滿貼著姐弟倆中學時的獎狀,還有不少合照。
他湊過去看,大部分照片,梁徽都和她弟弟在一起。小時候她抱他坐在象牙白色的雕花木椅上,仰著小臉看鏡頭。姊弟倆眉目仿佛,都一樣明亮精致,像年畫娃娃。
而時間最近的一張,她挽著旁邊男孩子的手臂。少年姿儀俊美,身形變得高挑,比一七幾的她高出不少。
兩人氣質相似,都帶點只可遠觀不可攀折的冷。
日末之時,陽光被窗紗濾過斜照進來,昏黃朦朧,給照片美貌的一對蒙了層飄忽不定的雲霧。
從未見女友和其他男性這麽親密,而且他們倆的氛圍,像一道堅硬的玻璃罩將外界隔開,不容第三人的干擾與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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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二人是親姊弟,謝渝依然覺得這景象扎眼,心煩意躁側過頭,後退了一步。
“在看什麽?”梁徽從樓上下來,走到他身側。
“沒什麽。”謝渝悶悶開口:“原來你弟這麽大了。”
她俯身去瞧他看過的照片,沒聽出他言語中的醋意,回話聲音很輕,很慢:“是呀,都高二了,以前還是個小孩呢。”
火從心口往上燒,謝渝低頭,看到她正凝視那幾張照片,面頰被日光曬得發紅,透出瑩潤的粉色,像尚未熟透的石榴。
“徽徽。”摸摸她的脊背,他低聲喚。
“嗯?”梁徽直起腰,轉頭對他眨眼,以示疑惑。
回答她的是手腕上重重的一握,他一手抱住她的腰,影子取代陽光將她覆蓋,好幾個吻小雨般濕潤輕盈地落到她的臉上。
她覺察他比往日急切,吻幾下她的面頰後目標對準她的唇,兩人舌尖糾纏,她的手臂掛住他的脖子,在他準備向下吻去時及時將他推開。
“晚上吧。”呼吸不暢,她講話摻了若隱若現的輕喘,聽得他心底酥麻。
“好。”他輕啄一下她的唇角。
二人不再靠近,她身上燥熱卻仍然殘留不去,梁徽打開風扇,起身倒了杯冰水。
冰水入喉,她扯扯粘膩上衣,指尖順過發絲,把一綹濕發別到耳後,眸底映出窗邊沁出露水的綠植。
天氣預報夜有陣雨。大雨前,空氣有一半都是水,這些花草像人一樣汗水淋漓,不住向下耷拉著,難堪重負。
手機忽地一亮,她劃劃屏幕,看到曲明翡發來的訊息。
“你把謝渝帶回家了?他有沒有吃醋?”
梁徽凝眉,回:“吃醋?”
“你弟的醋啊!謝渝超級愛吃醋你不知道嗎?上次有男生和你多說了幾句話,他那眼神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何況你弟這麽帥……”
“家人的醋有什麽好吃的。”
屏幕又跳出來一條消息:“那梁遇不會吃醋?謝渝每天黏著你,連我都嫉妒。”
梁徽被她天方夜譚般的話逗笑了,她微笑搖搖頭,發條篤定的回復:
“阿遇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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