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會跟不上?!隻恨自己此刻沒有長出可以飛的翅膀,沒有可以穿越的時光機!喬司南緊緊跟著她,亦步亦趨,跟得那樣緊,那樣近!每個步伐,都充滿了希望,還有越來越濃地,血脈親情!
兩個人一路無話地出了小院子,在舒敏華憂心忡忡的目光之中,她將他帶著,往山頂方向走去。
這一帶居民少,一路無人。
喬司南心中疑竇漸生,卻也不敢再問,生怕刺激到她,從此再也見不到兒子。
或許,花花在山頂玩?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今天的打扮。
還好,襯衫沒有皺巴巴的,大衣也沒有沾染到什麽灰塵。可下一秒,他又後悔今天穿成這樣出門當。
早知道會見到花花,他應該穿運動服才對!這樣小孩子才會喜歡,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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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得患失,怎麽做,都似乎不對!
在他的各種糾結之中,前面黎洛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她靜靜地站在一方松柏之下,目光空洞地落在前方,“喬司南,花花在這裡。”
喬司南腳步一頓,迫不及待地抬頭,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然後,
他所有的期盼連同他的心,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再也拚湊不起來!
該怎樣形容此刻的心境?
絕望?或者是毀滅?
天塌地陷之間,他的世界,已經轟然坍塌!
松柏之下,那一方小小的墓碑就這麽赫然地出現在他眼前,墓碑上的名字,足以將他擊潰——
花花。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男兒膝下有黃金,可他雙膝一軟,就這麽跪了下去!
這一刻,黎洛強撐的心力也終於全部耗盡,再也沒有了半分力氣,她靠著身後粗糲的樹乾,就這麽綿軟地滑倒在地。
心智渙散,視線混沌成一片模糊的黑暗。
這段時日來,她費勁所有心力偽裝出來的堅強,終於被全部撕碎——
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以為自己可以忘卻,甚至沒心沒肺地答應夏唯朵去認識更多的人,因為她,一直在努力,想要往前走。
可此刻,她終於發現,自己原來一直都站在原地,而那個唯一可以給她救贖的人,卻已經將她摔得粉身碎骨……
喬司南雙膝跪地,艱難地往前挪動著,一步,又一步。
最後,挪到了墓碑前,顫抖著,摩挲著那兩個字,“怎麽回事?!”
他眼中的悲慟快要溢出來,雙目瞬間赤紅得如同被滾燙的岩漿潑過一樣。
她的目的,達到了。
可心力,卻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快意。取而代之的,是延綿的心痛,和茫然。
修長的手指劃過光潔的花崗岩的墓碑,喬司南整潔的指甲內很快摳出了白色的油漆——
他眸光一閃,失去的力氣終於被尋回了些許,轉身握住黎洛的肩膀,聲音狂喜,“你騙我的!這是新墳!你想跟我玩金蟬脫殼,對不對?!”
這是她的謊言,一定是!
黎洛聲音飄渺,“誰會拿自己的孩子來玩這樣的遊戲?”
好不容易燃起的點點火苗,又被她的話瞬間澆滅,喬司南頹然地跌坐在原地,薄唇顫動,“為什麽…….”
心裡的舊傷口,已經決定了要忘記的舊傷口,被他輕輕的一句為什麽,再度掀開。
原來,那裡早已經潰爛流膿,所謂的痊愈,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假象罷了……
天際傳來一聲滾雷,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將兩個人的視線都暈開。
雨水砸在身上,流進嘴裡,可他們,誰也感覺不到了…….
黎洛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的泥濘裡,“他十個月大的時候,我感冒高燒在家。舒阿姨帶花花去打預防針。回來的路上……,花花被人搶走。”
那一天起,黎洛的世界裡終
於再也找不到一絲光亮,她陷入永無邊際的漆黑,甚至連回憶,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殘酷的殺戮,活著,也如同死去。
她顧不得自己發高燒的身體,跌跌撞撞地下山,幾乎將整個C市翻遍!可最後,找到的只有一台被撞毀在海邊的二手車。
車裡,卻也只有花花的衣服,和座椅上的血跡!警察拿花花的胎發和那些血跡做了DNA對比,然後告訴她,那就是她的孩子的血!
她,甚至連孩子的身體都沒有機會再看到一眼,就這麽天人永隔!連這座墳,都只能是孩子的衣冠塚……
黎洛死死地盯著他,任憑雨水像鋼針一樣扎進自己眼眶,一片刺痛,“那個時候,你又在哪兒?!”
重逢之後,開始她不說,是因為不想再有任何交集的糾纏;愛上他之後不說,是因為不舍得看到他心痛。
可是,她日日心痛至死的時候,他,又在哪兒?!
最後,她好不容易決定這幾年空白的時光裡,發生的所有事想要告訴他,想讓他帶著自己往前走,可他,卻又親手將自己推回地獄!
在法國醉生夢死,每天都想著怎麽回喬家,怎麽,將自己身上的痛千倍百倍地砸回給她!
黎洛指尖摳翻,手指在樹乾上摳出血,唇瓣顫抖,“喬司南,你還想怎麽樣?!還想怎樣?!”
她的人生,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卻還在怪她當年離開麽?!
“為什麽不早一點告訴我?!”,他悲慟地嘶吼,聲音破碎成殤,全身的血液衝進腦子裡,快要將他撕碎!
那個畫面,光是想象一下,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一樣插/進他的心臟,讓他痛不欲生!
黎洛看著輪廓模糊的他,哀哀痛哭,“我給你打過電話…….”
她打過電話,可卻是關機,又輾轉打聽到他的聯系方式,可他,卻連看也不看,直接將電話掛斷,將她的號碼,設置成了黑名單。
她一寸一寸地翻遍整個C市的時候,他,又在哪裡?
黎洛痛苦出聲,整個身軀順著雨勢往旁邊滑落,在泥濘中捂住自己的臉,哭到不能自已,“你不是問我的錢都花到哪裡去了麽?我的錢,都給了那些偵探,給了南錚!我要找到凶手,將他們碎屍萬段!我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夢見花花問我為什麽還沒找到他,他小小的身體趴在車子的後窗上,一直一直盯著我…….”
喬司南掙扎著起身,頎長的身軀在雨中顯得瘦削佝僂,他空洞地看著她,“你是在騙我,在報復我,我一個字都不相信!”
說罷,轉身就走。
泥路太滑,他不慎跌倒,佔滿一身泥漿,卻又急不可耐地從地上爬起,再度往前奔了幾步,十足十地,是一個落荒而逃的逃兵!
黎洛臉上的淚水早已冰涼,她已經分不清,這裡是夢境,還是現實。
若是夢境,為什麽心痛會如此清晰?
若是現實,為什麽,她還沒有心痛至死?!
喬司南狼狽地往前跑著,可跑到最後,腳步又突然頓住——
他折身,大步朝她奔來,將她整個人壓在了墓碑之上,雙手死死扣住她的脖子,“說,這是你騙我的把戲!快說!”
黎洛雙眼空洞地看著灰暗的蒼穹,“喬司南,你殺了我吧……”
一點求生的意識都沒有,她寧願,就此死去!
她好不容易決定忘卻的痛苦,在這一刻,又被撥到了頂峰!
掐住她脖頸的雙臂猛地一僵。
雨中,她的白襯衫早已被淋得濕透,腹部那道紋了紅梅的疤痕觸目驚心的顯影出來,像一記火焰,霹進他的眼裡——
原來,她說闌尾炎,都是假的!
他微微松手,眸中的精氣神早就被震得支離破碎,所有的難以置信和痛苦悔恨,快要將他摧毀!
“你什麽時候給我打過電話?”
“我知道花花被搶走的第一時間,第一個打出的電話,是給你打的,”黎洛躺在雨中,雙目空洞。
他眸子幽暗,再也沒有光澤。
那時候,他在法國羽翼未豐
,洛錦書和喬正宸趕盡殺絕,他只能東躲西藏,所以國內的電話,一概是不接的。看到她的電話,更是無法接。
誰知道,她和洛錦書是不是在一起?!誰知道,那些魑魅魍魎會不會將他逼上絕路?!那時的他能選擇的,除了偷生,除了苟延殘喘,還能有什麽?!
即便他偶爾回想起黎洛,想到夜不能寐,可她那是的決然狠戾總會讓他覺得心殤,痛到無法言說的時候,便會去買醉。
真可笑啊,巴黎街頭那麽多的夜鶯,比她美豔的多得是,可他卻覺得,誰都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