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站在窗口,目光清淺地落在醫院外面的草坪上。
有幾個小孩在父母的帶領下在草坪上玩耍,還有幾個剛剛出生的孩子,被家裡的長輩抱著在長椅上曬太陽……
天倫之樂,或許就是如此吧?
可他,沒有機會再去體驗了…….
抬手,下意識地去摸自己口袋裡的煙,卻在掏出之後,又放在指尖上轉了兩圈,又將煙丟到了一旁的垃圾桶裡。
黎洛看著他的背影,恍惚之間,覺得他這段時日好像消瘦了很多。
不過,那也與她無關。
她想要調快輸液器的速度,卻又忌憚著肚子裡的孩子,又怕被他看出什麽端倪,因此只能半靠在病床上,連呼吸,都不由得放輕。
兩個人就這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終於熬過了漫長的等待,黎洛摁下床頭的呼喚鈴。
還是剛才的小護士進來幫她拔的針頭,黎洛生怕對方說出什麽話來。
可還好,到最後,小護士也只是叮囑了她幾句要注意營養注意休息的話來,別的什麽也沒說。
黎洛松了一口氣,和喬司南兩個人出了醫院,他吩咐司機朝火車站開去。
相顧無言,連眼淚都已經成了奢侈品。
兩個人沉默以對到了車站門口,黎洛轉身走向售票窗口,剛走出兩步,喬司南的聲音便從她身後傳來——
“你東西掉了。”
她腳步一頓,這才想起自己剛才摁住手背針口的時候,已經將那張B超單悄悄塞回自己的衣服口袋。
連忙伸手去摸,可裡面已經什麽都沒有!
喬司南降下車窗,手掌攤開朝上,上面赫然放著那張B超單,“你要找的,是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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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洛心口一震,膝蓋軟得差點站不住。
可還好,那張單子還是被她揉皺成團的模樣,她兩步並作一步上前將它抓了過來捏在手裡,“謝謝。”
一張廢紙而已,她居然能緊張成這樣。
“黎洛….
..”,他動了動喉嚨,想要說話。
可黎洛已經先一步開口,“喬司南,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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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亦是殤。
她的話讓他心口一震,目光順勢落在她清減了很多的臉頰上——
再見,又能改變什麽?
他點頭,“好。”
已經痛過千萬次,可又再次,因為他這個毫不猶豫的好,刺痛了心房,黎洛心口梗窒,快要呼吸不過來。
喬司南收回視線,將車窗搖了上去吩咐司機開車。
兩個人各自走向一方,黎洛將自己湮沒在人潮之中,任憑紛紛雜雜的聲音鑽入耳膜。可人越多的地方,她覺得越是孤獨…….
雙手,下意識地護在自己的身前,耳朵裡像是隔了一層膜,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在她決定揮別過去的時候,又一次和他牽扯不清了。
宿命,又一次在她最悲苦的時候,和她開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玩笑。
更悲的是,她深深地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像三年前那樣決然地轉身,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走掉了。
上一次,風輕,雲淡!
可這一次,剜心,蝕骨!
動車到站,她夾雜在人群裡,被推搡著上車,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窗外浮光掠影,隨著極快的車速,時間仿佛也快了起來。
黎洛緊緊合著雙目,靠在車窗上,每一次呼吸,都能牽扯出心口最深的疼痛,她極力想要壓製,可眼淚卻以摧古拉朽之勢直接摧毀了她偽裝出來的所有堅強。
一路,哭著回了洛城。
卻不知她此刻的脆弱無助,已經被旁邊的另外一個男人盡收眼底。
男人悄悄舉起手機,將她的模樣拍了下來,再將所有的照片都悉數發了出去——
…….
C市,火車站門口。
司機看著黎洛的背影從站口消失,再看看後座的男人,卻始終不敢開口提醒。
許久之後,喬司南收回視線。
“喬先生,”司機試探著開口,“回洛城嗎?”
“去莫家。”
司機一怔。
C市莫家,只需說一個姓就讓人如雷貫耳的當地第一豪門。只是喬家和莫家素無交集,不知道喬司南去,又是為何?
不過他也不敢多問,只是立刻打開導航,朝城南的那棟古宅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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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牆青瓦的江南古宅,即便是在春日裡也掛著高高的紅燈籠,纖塵不染地佇立在江邊,佔地足有幾百畝之多,排場足以和喬家相提並論。
門房看了喬司南一眼,在他說明來意之後,隻恭敬地說了一句稍等便拿出上好的雀舌茶招待貴客,匆忙進門通報去了。
光是茶香就足以讓人齒頰生香,可三年的歷練讓喬司南早已學會時刻的提防,因此他並不去觸碰那描金的茶盞,只是用目光細細地打量了一下莫宅。
真是豪門做派,手筆大得讓人咂舌,連門房都用這樣好茶,那宅子裡更是奢華光景了——
所謂庭院深深,這座在外界眼中隱秘了幾個世紀的豪門,緩緩呈現在喬司南面前——
亭台水榭,奇山異石,院落環繞,處處逶迤曲折,移步換景,讓人目不暇接。
真真是,花錢也買不到的風水寶地。
觸目所及之地,與喬家一樣精致。
門房很快折回,“大少,我們少爺有請。”
喬司南優雅起身,吩咐司機道,“讓人去動車站等黎小姐。”
司機一怔,“大少,需要送黎小姐回家嗎?”
“遠遠跟著,確認她平安回家便好,不可打擾她。”
司機領命。
喬司南不動聲
色地跟在門房身後,沿著鋪滿了碎玉的小徑往湖對岸走去,很快來到莫錦雲鎖住的院落。
裡面有許多園丁忙著修葺著裡面的古樹和灌木,周遭的屋簷下掛滿了紅木燈籠。
寧靜而祥和。
傭人帶著他進門,在湖中水榭前停住,撩開純白的月影紗簾子請喬司南入內,“喬少,雲少在裡面等您。”
喬司南跨步入內,便看到了一襲白衣坐在水榭中間的莫錦雲。
“雲少好興致。”
“大少一起?”
莫錦雲撥動手中的古琴,沉雅的音符從修長的指尖流瀉而出,一曲高山流水,就這麽縈繞子湖畔,安寧了那本有些驚噪的白鷺。
喬司南自顧自己地在地上的金絲蒲團上坐下,端起面前的清茶啜飲了一口,“好茶。”
莫錦雲手指一扣,將琴聲悉數收回,“看來門房的雀舌不能讓大少屈尊品嘗。”
“雲少的大紅袍才是我來的真正原因,喬某自然不敢心有旁騖。”
莫錦雲嘴角揚起一抹弧光,“大少今天來,是來還我人情的?”
他指的自然是將黎洛送到他房間的事。
喬司南卻清淺勾唇,“若說,我今日,是想再欠莫少一次,不知你意下如何?”
再欠?
莫錦雲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在商言商,我可不樂意做虧本生意。”
喬司南放下琉璃茶盞,“喬某一路走來,這宅子裡還真山重水複,處處別致,只是不知道,莫老爺他若駕鶴西去,雲少還能享受這樣的美景麽?!”
砰地一聲,古琴的弦竟是被莫錦雲生生摳斷!
他狹長的鳳眸中迸發出一股子寒烈的怒意,“放肆!”
“是我說中了雲少的心事,還是我犯了莫老爺的忌諱?”,喬司南毫不在意他此刻的憤怒,依舊風輕雲淡,“或者是,兩者皆有?”
“喬司南,自作聰明,往往容易自戕!”
“自然雲少誇我聰明,那麽我也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喬司南從懷中拿出一張照片,遞到莫錦雲面前,“雲少,請您務必幫忙。”
照片,是他從舒敏華那裡要來的。
十個月大的孩子,應該會牙牙學語了吧?
每看一眼,喬司南的心就更痛一分。
莫錦雲看著他臉上的哀戚神色,“這是…….”
“我兒子。”
莫錦雲一驚,心裡已經隱約有了猜測——喬司南不會平白無故來找他,而這個孩子,恐怕是……
“他被人擄走,我需要莫少幫我查清楚,是誰做的這件事。我要讓他們陪葬!”
他能說的,只有擄走兩個字,其余的,喬司南沒有一絲絲勇氣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