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浪費，你喜歡就好。”
蕭荊還是那個蕭荊，也依舊是他一貫沉穩的語氣，可是嬌娘看著他，在細微之間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不一樣的情緒。
自從她一覺醒來以後，蕭荊看她的目光變得格外的認真專注，隱約間還帶著一些其他的神情，總是看著看著，閃過片刻的凝重，不似以往那麽輕松。
嬌娘有些不確定，眼神一晃之間看到的是真的，亦或者是她多心了？
卻還是忍不住，在吃飯時問道。
“阿荊，我睡著的時間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蕭荊夾了一筷子雞肉放到嬌娘的飯碗裡，“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專心吃飯，多吃點。”
“已經很多了，你不要在給我夾菜了。你也吃。”嬌娘的小碗裡，堆的都快冒尖了，而且滿滿當當的全都是肉，一點素菜都沒有，她吃的一嘴的油光。
這事情，在兩人的說話間，也就這樣漸漸地帶過，蕭荊藏在心裡什麽都沒說，嬌娘也沒能真的撬開他的嘴巴。
夜很靜，屋外的雪，無聲的落著，地上的積雪越來越厚。
灶房裡，火灶下面的柴火燃燒著，時不時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冒出嫋嫋的熱氣。
這一個冬天，真的開始了。
然而這一切的平靜，卻被突然傳來的一陣哭喊聲所打斷。
嬌娘一開始也沒真的放在心上，大概是哪家的小孩子又闖禍了，得了父母的一陣抽打，也是時常有發生的事情。
可是隨著冷風傳過來的哭聲，久久的持續不斷，越來越響亮，也越來越慘烈，似乎就在他們家院子的旁邊。
嬌娘被這哭聲影響，皺著眉，心口上浮現一股不安。
她原本是坐在火灶前，取著暖，等蕭荊收拾完了廚房兩個人再一起回屋，卻怎麽也坐不住了，時不時的探頭望出去，想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阿荊，我們出去看看吧。”嬌娘最終忍不住的說道，那嘶吼一般的哭聲拚命的往她耳朵裡鑽入。
蕭荊擦了一把手，回道，“我回房給你拿件衣服，你晚點再出來。”
他這也算是同意了。
給嬌娘多披上了一件外衣，兩人踩著積雪，尋著哭聲走過去。
剛走出院子沒多久，哭聲就變得更重了。
事情就發生在他們家隔壁，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圍在那裡。
嬌娘走進了瞅了一眼，看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穿著破舊又單薄的衣裳摔在雪地裡，一邊哭喊，一邊抱著一個婦人的腳。
“娘，求求你，喜兒求求你了，不要把我嫁出去。我才十四歲！娘，求求你讓我在家裡多住幾年吧。”喜兒哭得淚痕斑駁，在雪地裡待久了，露在外面的雙手和臉頰全都被凍得紅彤彤的。
嬌娘在微弱的光線下看到這一切，心口一顫，似一股寒氣鋪面而來。
被喜兒抱住的婦人，擺著臉，揮著手狠狠地說道，“就算你再哭鬧也沒有用，對方給的彩禮錢你爹都收下了，你不嫁也必須嫁！”
“娘，不要……喜兒不要嫁人……”
傷心欲絕的淒慘哭聲，久久的不絕於耳。
貧窮人家的女孩子嫁人都早，十三四歲，也算是正常，可是問題就出在出嫁的對象上……
“這朱大娘也真的是狠得下心，竟然把這樣一個小閨女嫁給隔壁村的鰥夫。”
“可不是，那個鰥夫聽說都四十多歲了，年紀比喜兒的爹都要大，前面死了三個娘子，可全都是被他喝醉酒打死的。”
“那有什麽辦法，誰讓人家有錢。朱大娘家可有三個兒子，窮的叮當響，老三至今都沒取到媳婦。就等著喜兒著賣身錢去找個兒媳婦了。……”
雖是這樣殘忍唏噓的事情，可是眾人的說話聲，盡是見怪不怪，除了淺淺一聲的惋惜哀歎，然後別無其他。
沒有人可憐喜兒的遭遇，也沒有人上前幫她說一句話，也就有個婦人看不下去，拉著喜兒從雪地裡站起來，往她手裡塞了一個剛烤熟了的紅薯。
“喜兒，別哭了別哭了。在哭下去，你的臉也都要生凍瘡了。吃了嬸子的這個烤紅薯，回屋好好聽你娘的話。你娘怎麽可能會害你？對方家裡有田有錢，等你嫁過去了之後，天天都能有烤紅薯吃。”
也就是這樣的欺騙，還算是一聲安慰了。
嬌娘在一旁怔怔的看著，她曾經也被當成畜生一樣販賣，可是那時她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是實在沒辦法。如今喜兒父母都在，卻被父母親手推去火坑。
親眼看著這一切，她手腳發冷，不禁哆嗦了起來。
“冷了？我們回去吧。”蕭荊抱緊了她，小聲問道。
嬌娘抬頭，看看蕭荊，又看看周圍的人，憂慮的目光最後又回到了喜兒身上。
蕭荊看懂了她的眼神，歎了一口氣，低聲道，“我們幫不了她的。”
“我們可以給她銀子。這樣她就不用出嫁了。”嬌娘小聲提議道。
蕭荊搖頭，還是那句話，“嬌娘，我們真的幫不了她的。”
就在這個時候，人群中多了一些聲響，原來是黎遠和雙娘來了，黎遠是村長，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有人立刻找他去說了。
嬌娘看到雙娘的那一刻，是欣喜的，混亂中兩人對視了一眼，卻沒有時間說話。
她在一旁等著，想著或許有黎遠和雙娘在，能夠說動朱大娘放棄婚事，不讓喜兒嫁給那樣一個男人。
可是，到最後……
雙娘送喜兒回屋，也跟朱大娘說了一會兒話，黎遠驅散了看熱鬧的人，這是朱大娘家裡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
人散了，事情也好像就這樣結束了。
可是對於喜兒的這件婚事，卻沒有人說一句反對，說一句不合適，還是一層不變。
最後朱大娘紅了眼睛，粗聲粗氣道，“她是我閨女，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以為我舍得？可是她不嫁出去，我那三兒子怎麽娶媳婦？這都是她的命，誰讓她投胎的時候沒長眼睛，偏偏選了我們這種人家。這十四年來，我給她一口飯吃，沒讓她餓死，難道她就不應該報答我嗎？這都是她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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