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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裡發生的一切好似過眼雲煙,就像是聽說書先生說了一個故事,聽過樂過也就這樣過去了,不曾在心裡留下一絲痕跡,就連彼此之間的一聲談論都沒有。
而偏偏是這樣的泰然自若,反而越發暴露了心底裡的異動。
可偏偏也是這樣的不約而同,都選擇了這樣的相同方式。
恰好年關,糕點鋪子的生意格外火爆,嬌娘和蕭荊站在人群中,隨著前面人的腳步排隊,越是往前,越是能聞到從鋪子裡飄出來的香味。
聽周圍的人說,鋪子裡出了兩款新糕點,是千層酥和栗子糕,栗子糕軟糯綿實,不甜不膩,口感特別好吃。千層酥更是不用說,酥脆可口,外面的那層脆皮格外的考驗師傅的功夫,輕輕一碰,便會碎,模樣還像是一朵盛開的荷花,白裡透紅的。
光是聽著,都讓人口舌生津,恨不得能立刻嘗一嘗。
可是周圍的人又說,普普通通的糕點鋪子怎麽會做出這麽精巧的點心來,往常一塊米糕可都說得上精致了。
“聽說啊……新來的糕點師傅是從都城裡逃出來的……以前可是在最好的糕點鋪子裡做大師傅的……逃出來,也無非是求得個現世安穩……”
在熱熱鬧鬧的街市中,這些話語仿佛是一陣冷風,忽地一下吹在了嬌娘的身上,哪怕穿著厚厚的棉衣,卻也擋不住寒氣的襲來。
她剛一哆嗦,蕭荊黑眸微動,立刻察覺到了。
“冷了?”蕭荊又往前站了站,健壯的身體擋住了嬌娘的一側,正是上風口的位置。
說話時,他摸了摸嬌娘的手,手指微涼,放在掌心裡來回搓了搓,要不是周圍人多,他都想把嬌娘的手放在胸口裡,用最熱的氣息熨帖著。
“不冷。”
嬌娘往蕭荊的身前依偎的又進了一些,指尖上感受著蕭荊掌心上的溫度,亂糟糟的腦海裡,突然想起他們第一次在這個街道上見面的時候。
她從木籠子裡伸出了肮髒的手,攀爬著地面往上,用盡力氣想抓住蕭荊的褲腳。
手指緊緊地拽住,那一小塊粗麻布的觸感,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而如今,她的手背蕭荊捧在掌心裡,細致入微的照顧著。
“是不是等的太久了?這裡有風,你去屋簷下避避風,或者找個茶樓休息下,前面的人不多了,等一會兒就能輪到了。你不用在這裡陪著我,我一個人排隊就行了。他們說出了兩個新糕點,是千層酥和栗子糕,我等會每一樣都會買一點……”
蕭荊一面捂著嬌娘的手,一面說話,低沉渾厚的聲音如河水一樣靜靜地流淌著。
卻在還未說完的時候,被嬌娘打斷了。
“阿荊,我想回家。”
“累了?身體不舒服?”蕭荊聞言,立即探了探嬌娘的額頭,所幸掌心下的溫度雖然涼了點,可還算正常。
嬌娘抬頭,趁著蕭荊的手掌還沒離開,在他的掌心上蹭了蹭,低聲道,“我……我……我困了。阿荊,我想回家。”
綿軟的話音,好似撒嬌,也好似哀求。
她抬著眼瞼,細長的睫毛向上飛揚著,清澈的眼眸直直地看著他。
蕭荊跟嬌娘靠的那麽近,近的能看到瞳孔上的倒影,更能看到她眼神裡的……恍惚和掙扎。
她說……她想回家。
“好。”
蕭荊低低的應了聲,嗓音比前一刻更加的低沉,喉嚨裡哽著什麽東西,仿佛說不出再多的話了。
他帶著嬌娘從隊伍裡離開,沒有買到他們想要的糕點,甚至於跟叫賣冰糖葫蘆的人擦肩而過之時,紅豔豔的糖果,也沒再能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離開後,他們不再和黎遠一起,也就沒有再坐他的驢車。
回村子裡的路,他們不是沒走過,只是如今下了雪,積雪皚皚,到路難行,要比往常更費力。
蕭荊也就更加舍不得嬌娘受這樣的折磨,在出了鎮口之後,已經將人背在了身後,邁著沉穩的步子,一步一步的往前。
嬌娘說她困了,聽著像個可笑的理由,卻也並非謊言。
靠在蕭荊後背上沒多久,在熟悉的氣息包圍下,她微闔著眼睛,在一顛一顛的頻率之下,到最後的時候甚至連她自己也分不清是睡著了還是清醒的。
迷迷糊糊之中,她仿佛看到了漫天的雪花……
紅色的。
如血液一樣噴濺著,從四面八方湧出來,朝著她撲過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甚至都聞到了刺激的血腥味。
“不要……”
最終,雪花落在她的眼前,落在了蕭荊的肩膀上。
那原本刺目的紅,突然之間,變成了純潔的白,緩緩地飄落。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後,雪花在熱氣中消失的無影無蹤……哪裡還有剛才的鋪天蓋地,來勢洶洶,就這樣輕易的消失了。
嬌娘皺了皺眉,混沌中不清楚為什麽會這樣。
她越是深思,越是感覺在沉沉的墜落,眼前一下白,一下紅,仿佛都要失去控制了。
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傳來了男人的說話聲。
“嬌娘,嬌娘?嬌娘?該不會是真的睡著了吧?先別睡,在這裡睡著了的話,說不定會受涼的。你再忍一會兒,我走快一點,我們回了家再睡。嬌娘,再堅持一下,先別睡……”
【嬌娘,不要睡……】
【活著,一定要活著……】
阿荊……
娘親……
嬌娘在一夕之間,還能看到雪花落下,耳邊的聲音卻是一下那麽遠,一下那麽近,男人和女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不斷的縈繞。
她已經很久沒有夢見過娘親,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又聽到了娘親的聲音。
俯靠在蕭荊背上的嬌娘,突然地動了動,她下意識的追尋著那一抹聲音,想要靠地更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