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進屋,宋悅就眼尖地發現了客廳的變化:“你地毯怎麽沒了?”
“太髒了收起來了,準備抽空送去洗。”平時在父母面前可以信口胡謅的言淼,此刻說這話時心跳卻還是特別快。
她總覺得地毯上的痕跡清理不乾淨,氣味也散不去,所以乾脆把地毯收起來,就在宋遇寧下樓迎接她父母的這幾分鍾裡,她甚至把門和所有窗戶都打開通了風。
可一看到父母進來,她卻又懷疑屋裡是不是還有什麽氣味,她的衣服有沒有整理好,會不會不小心暴露出什麽。
看了眼原來放地毯的地方,宋遇寧的神色也不太自然,乾咳一聲道:“我去做飯。”
言淼一直不敢與他對視,待他進了廚房才問:“要來怎麽也不提前打個電話?”
“我這不是跟你打完那通電話才臨時起意要來的麽?”宋悅看了眼廚房方向,意有所指,“再說了,這次是非來不可,打不打都一樣。”
“對哦,我記得好像給過你們這裡的鑰匙,就算我不在家,你們也隨時都能進來。”
“那把鑰匙早被你爸弄斷了,找不到起子非要用鑰匙撬東西。”說到這宋悅還忍不住眄了眼剛坐下喝水的言文彬,“有也不能隨便開你門,這是你的房子,你都這麽大個人了。”
領悟到她話裡的意思,言淼一下子就又心跳加速,不自然地撇開臉:“那我重新給你們一把,不過我都忘了其它鑰匙放哪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其實備用鑰匙就放在她的床頭櫃抽屜裡,她今早都還看到過,可她並不想再把這裡的鑰匙給父母,萬一下次……
https://palace-book.com/ 聖殿小說
想到這她才突然被自己這種可怕的心思嚇得愣住。
明明問題的關鍵在於姐弟倆不能再有任何出格的行為,為何她卻要下意識地做這種準備?
言文彬也去了廚房幫忙,很快開了油煙機,在客廳說的話裡面基本聽不到,宋悅這才放心地問:“那些人是不是又找他要錢了?我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他們也真好意思。”
“媽!”言淼下意識看了眼廚房方向,生怕宋悅一激動就說出些更難聽的話來。章家的人就算有千般不好,那也是宋遇寧的親人,他聽了心裡未必不會難過。
宋悅沒好氣地哼了聲,問:“現在是什麽情況?”
“他外婆腦袋上長了個腫瘤,說是良性的,可以動手術切了。”頓了幾秒,言淼試探著道,“我給了章魚五萬塊錢,拿給她外婆。”
還不等宋悅發話,她又趕緊補充,“畢竟是他外婆,就算他和章家沒什麽感情,也得考慮到他媽,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不管。”
看她這緊張兮兮的樣子,宋悅倒是白了她一眼:“你以為你媽就那麽冷血無情,眼見著他外婆住院了還不許他管?”
“哪有啊?我媽明明最好了。”言淼立刻笑嘻嘻地坐到她旁邊拍著馬屁,“我還不了解你嘛,刀子嘴豆腐心,要不是擔心章魚,又怎麽會親自跑來蓉城?”
看了眼廚房方向,宋悅長長地歎息一聲:“我這不是怕他去醫院見了章家的人又受委屈麽?他從小就心思敏感,當年那些個畜……不要臉的人那樣對他,現在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
聽著廚房傳來的聲音,言淼不禁又想起了今早宋遇寧一個人坐在醫院走廊裡的情景。
雖然她到了以後什麽都沒問,可從他的神情也不難猜出,他和章家人必然相處得不愉快。
還記得當年那個每天晚上都會可憐兮兮地縮在她懷裡的宋遇寧問過她:“為什麽外公外婆不要我?他們不是喜歡男孩子嗎?我也是男孩,他們怎麽不喜歡我?”
八歲的孩子,哪怕已經看得明白自己不被疼愛,卻還是心有不甘。
沒了父母,外公外婆和舅舅們本也該是他最親近的人,可那些人誰都不要他,他們要的,只是他母親的命換來的賠償金。
那時候的他,在同時失去父母之後,又再次被遺棄,所以他才會把一直都很愛他的爺爺和姑爹姑媽看得比生命還重,才會對承諾過永遠都不會離開他的姐姐有那麽強的依賴性和佔有欲。
一瞬間,言淼好像突然理解了剛才宋遇寧對她做的一切。
他的粗魯他的強勢,他毫無理智,他衝動又荒唐,他迫切地想佔有她,逼她承認對他不是沒感覺。
他的確做了很出格的事,可說到底,也不過是他心裡害怕。
言文彬抬了盤子出來叫母女倆吃飯,言淼進去廚房拿碗筷,剛好宋遇寧還站在操作台旁燉著湯,頎長的身影從側面看去總有種很孤獨的感覺。
言淼頓了頓,走過去小聲問:“今早去醫院,你是不是又聽到他們說什麽了?”
宋遇寧回過頭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笑:“他們說什麽都不重要了,我有你,足夠了。”
心裡是暖的,可心跳也是亂的,言淼很想開口糾正他兩人的關系只能是親情不能是愛情,但又實在說不出口。
聽到言文彬在外面叫姐弟倆快點,她趕緊抬著碗筷轉身出去,宋遇寧卻又叫住她:“姐。”
她回頭:“還有事?”
“你說過,這輩子都不會不要我,不會離開我,這句話,會一直算數嗎?”
若是在從前,言淼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算數”,可現在她答不出來。
她很清楚,她能給的答案,和他想要的答案,不是一種。
油煙機還在嗡嗡作響,他定定盯著她的眼睛,又問了一遍:“還算數嗎?”
莫名的,透過他深邃的眸子,她似乎又看到了十一年前那個縮在她懷裡不停抽泣的男孩,然後男孩慢慢長大,變成了今早醫院走廊裡的少年,唯一不變的是,他看上去依舊很獨孤,而她是他最信任的避風港,最溫暖的依靠。
“嗯。”在她的思緒還沒完全拉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朝他點了點頭。
他終於又笑了一下,瞥了眼門口,在她耳畔低聲道:“我今早說的話也算數,永遠不會變。”
明明他今早說了很多話,言淼卻一下子就精準地想起來是哪句。
——你是獨一無二的,在我心裡無可替代,我隻愛你。
心裡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往下沉,看著他端了湯碗走出去的背影,言淼才驚覺自己又做錯了。
一步錯,步步錯,似乎很多東西都在不知不覺中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