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大概還沒吃過這種虧,身體一僵,手指攥住沙發布料,半晌,規規矩矩地坐回原位。
她也不是個死纏爛打的主兒,只是覺著這圈子裡葷素不忌的人多著呢,何況你情我願的事兒。沒想到這人軟硬不吃,無趣得很。
喬薇掃了林念一眼,漂亮的眉眼顯出幾分凌厲。
稱不上善意,大概是覺得被人看了笑話,一面有些難堪,一面是警告,而後起身乾脆地走了。
可惜林念沒注意。
她剛簽完合同,看著白紙黑字上四位數的時薪,心裡樂開了花。別人說什麽都入不了她的眼。
江淮又垂著頭打了兩局貪吃蛇,身旁沙發才又深深地下陷。
顧淇伸長脖子張望,“嗯?那祖宗人呢?”
“誰?”江淮眼皮也不掀,“你祖宗不是我麽。”
“滾。”顧淇罵他,猜到喬薇多半是碰壁了,咂了咂嘴,“中午跟我一起吃飯唄?兩周前重金請的廚子,今天剛好到崗。法餐隨便點。”
“不了。”
“為啥?火鍋什麽的也可以。我倆都多久沒見了啊!你還沒給我說你那傻逼哥怎麽惹到你了。”
江淮把手機揣進兜裡站起來,拎起桌上的鑰匙,“等著送人回家。”
“送誰?”顧淇扭過身子,皺著眉環顧一圈,片刻後恍然大悟,“不會是林念吧?”
“可是人家早走了啊。”
“……”
江淮扭頭往場地裡掃了一眼。
化妝間的門半開著,空空如也,哪裡還有人的影子。
*
天空被切割成界限分明的兩塊,一邊是藍天,一邊是陰雲。
眼瞅著這雨還落不下來,林念揣著剛領到的工資,難得奢侈了一把,在路邊花店買了束鈴蘭,打車去城郊墓園。
上年清明因為胡玉山骨折住院,小姨要照顧他,還要上班,心力交瘁病倒,林念沒能來成。
今天總算能補上。
她也不嫌髒,把剛簽的合同墊在屁股下面,坐在了青磚地上。
墓園遼闊而寧靜,蘇鐵和榕樹在陰雨天裡隨風搖晃。墓碑小而直,成排豎立,無數枯骨長眠於此。
林念望著照片發了好一會兒呆,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她的人生足夠乏善可陳,在前不久才莫名其妙地對陌生人傾訴了一番,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更沒有必要在此刻一一剖來。
更何況,有紅繩陪在身邊,她總是覺得他們都能知道。
黑白照片上笑容燦爛,依舊是年輕時的模樣。
天地無言。她只是伴著蘇鐵、榕樹,和墓碑前那束小小的鈴蘭,在陰天的灰色幕布裡坐了很久。
回到南坪時已近夜晚,林念拎著一袋子新買的生活用品穿過小巷,往筒子樓走。
冤大頭一個月房租給兩千,那家裡的日常用品就不用他給錢了。
顧老板說他手下模特拍商用的已經飽和了,所以她大多是配合他拍創作,雖然數量不多,但時薪兩千塊,一周就算隻開一次張,也能存下不少。
這樣看起來,她接下來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好像都不用愁了。
林念嚼著口香糖走進單元門,一樓的聲控燈顫顫巍巍地亮起來。
邊往上走,她邊想要不要意思一下,請牽線人吃頓飯,忽然瞥見前面樓梯上投下來的黑影,頓住了。
三樓的燈也亮著,時不時傳來一些細碎的聲響,屬於成年男人寬厚的影子被暖橙色的燈光照亮,投下一片陰影。
林念站在二樓上三樓的樓梯拐角,明暗分界線貼著腳尖,再往前多走一步,就會暴露在燈光和那人的視野裡。
林念靜了兩秒,屏息側身,謹慎地往樓上看。
樓梯欄杆縫隙分割著一張十分凶悍猙獰的臉。
那男人很壯實,皮膚黝黑,短袖下的手臂健壯,眉眼生得陰鶩,眼角旁邊一大條長疤,戾氣十足。正蹲在她家門口看手機。
林念幾乎瞬間就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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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國保的兒子。
那老東西之所以在南坪橫著走,因為他兒子。
十幾歲時因為不學無術,犯了什麽事兒,蹲了幾年大牢,出來之後性子也沒收斂,在菜市場找了份工作。
前年因為跟人起了糾紛,把別人打重傷住院,現在估計還半身不遂,而他自己隻不輕不重地在眼角落了條疤。
林念有幸見識過他殺豬。
刀刃鋒利,手起刀落,血流一地。
感覺這世上除此之外,沒有更適合他的工作了。
林念不動聲色地退回陰影裡,大腦飛速旋轉。
他在她家門口蹲點做什麽?
林念連呼吸都放輕了,提著購物袋的手都不敢用力,生怕發出聲響。她打開通訊錄看了半天,思來想去,也只能給江淮打了個電話。
與此同時,男人好像終於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有人上樓,卻既無開門聲,也沒走上來的動靜。
他站起來,探出身子,神色陰鶩,眼看就要從樓上看到拐角處的人。
林念已經背靠牆壁,退無可退。
她神經緊繃,垂眸看手機。
通話發出最後一聲聲響,頁面卡了一瞬,強製退出。
江淮沒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