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貴妃突感不適,慈壽宮內忽然一陣手忙腳亂。
裴玉媗見狀,不禁想起京城命婦貴女之間心照不宣的事情——
絕不能在康貴妃面前提起大皇子殿下。
一旦提及,康貴妃會惱怒到當場翻臉。
方才與外祖母商量對策之時,只顧著要以儲君之位為誘餌,全然忘卻康貴妃根本不喜大皇子之事。
因康玉儀僅僅是頭部突然一陣刺痛,但並沒有昏迷過去。
是以在太皇太后高聲傳召太醫時,康玉儀就連忙揮手說不必了。
可太皇太后生怕她在自己的慈壽宮出什麽事,執意讓人去請禦醫過來,以免康玉儀離開之後再有什麽事還要賴到她們頭上來。
太皇太后不愧是永豐年間的宮鬥贏家,很是深諳這些門門道道。
太醫院的院正替康玉儀扶脈檢查一番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隻好判斷貴妃是沒休息好才有的偏頭痛,並開了一劑安神的湯藥。
“既然太醫說了要好生歇息,那貴妃若是好些了便回露華宮去罷。”太皇太后溫和道。
她也不敢再留康玉儀了,再怎麽期望讓外孫女成為中宮皇后,也不想出師不利折在這康貴妃手上。
太皇太后望著康玉儀離去的身影,蒼老的鳳眸滿是疲憊。
“玉媗,哀家發現這康貴妃似乎變了很多。”太皇太后忽然感歎道,“也不知這變化於咱們而言是好是壞。”
裴玉媗回憶了一番從前的康貴妃,既矯揉造作不知羞,又潑辣暴躁。
而這幾回再見卻發覺她正常了許多,起碼不讓人生厭了。
因慈壽宮與露華宮有一段不近的距離,康玉儀方才是乘著轎攆過來的。
被青竹攙扶著登上華麗寬敞的轎攆以後,康玉儀望著前方一望無際的宮道微微出神。
方才頭部一陣刺痛,她的腦海裡閃過一些陌生的片段。
一個是她挺著大肚子時,一道士神神叨叨地說她肚中的孩子克父克母,必會讓生母難產而亡,生父短折而死。
另一個畫面則是,她抱著比現在小很多的剛出生的大皇子滿心愛憐,正要親自喂奶,卻不知為何突然把孩子甩開,小胖團子被嚇得哇哇大哭。
這些片段只在腦海一閃而過,沒頭沒尾的,可她心底卻漫起一股恐慌。
回到露華宮更衣梳洗一番後,康玉儀屏退其余宮人,單獨留了最親近的大宮女青竹和紫蘇。
“本宮有一事要問你們。”康玉儀思忖片刻才道:“當初本宮懷著大皇子時,是不是有道士說過什麽了?”
青竹驟然瞳孔一震,不明白貴妃為何突然提起這個露華宮最大的禁忌。
而紫蘇卻直接道:“娘娘您忘記了嗎?那道士妖言惑眾早已被聖上處置了。”
“妖言惑眾……”康玉儀在心裡細細斟酌了這四個字,“怎麽個妖言惑眾法?”
青竹急忙攔住還要接著說下去的紫蘇,委婉道:“娘娘,都是過去的事了,聖上也不許再提及了。”
康玉儀見她這樣,愈發覺得腦海閃過的人片段是真的。
她雙眼通紅,繼續追問道:“那道士是不是說,大皇子生來……克父克母?”
青竹與紫蘇均垂首不言,也不敢接這話。
當初貴妃身懷六甲害喜嚴重,胃口也不甚好,聖上便微服帶著貴妃去原秦王府附近的街道遊玩。
不曾想,莫名遇上了一個滿面白須的神棍道士,他雖沒湊近卻一直神神叨叨朝著貴妃的肚子胡說八道。
說什麽“此子萬萬不能留,此乃克星轉世,命中克父克母,生母因他難產而亡,生父因他短折而死。”
聖上雖然私下命人嚴厲處置了那妖言惑眾的神棍道士。
但貴妃仍深受影響,回宮後便時常夢魘,多次夢到自己難產而亡。
康玉儀這些日子從身邊人的反應就莫約猜到從前的康貴妃並不親近大皇子了,難道就因為這個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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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不通,從前的康貴妃為什麽這麽過分!
居然就因為如此荒謬的話就忍心疏遠白胖可愛的大皇子?
可是又好像沒這麽簡單,方才她還想到了大皇子順利出生後,康貴妃很是欣喜滿足的,為什麽……
紫蘇試探地說道:“貴妃娘娘,大皇子殿下正醒著呢,可要讓乳母抱過來?”
康玉儀思忖須臾,心底生出莫名的愧疚與自責,便點了點頭。
隨後乳母便抱著已經吃飽喝足的大皇子過來了。
小胖團子遠遠看見最喜歡的母妃就笑哢哢地朝她招手,開心得不得了。
康玉儀見他如此喜歡自己,心底一片柔軟。
急忙從乳母手裡接過這隻可愛的小胖團子親了又親。
而位於皇城北安門外的錦衣衛衙門北鎮撫司中。
崔沐霖一覺醒來映入眼簾的是四面銅牆鐵壁。
其次便是他自己身上被捆緊的繩索。
四面牆密不透風,連窗戶都沒有,只有一扇巨大的鐵門,他又被捆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有人嗎?有沒有人?”崔沐霖扯著嗓子朝大鐵門喊了許久,可惜根本沒有任何人回應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崔沐霖已口乾舌燥、饑腸轆轆。
他本就手無縛雞之力,現下被人捆著丟在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緊緊關閉的大鐵門又過來許久才終於從外面被打開,一雄偉健碩的男人逆著光而來。
方才一直置身在黑暗之中,幾近昏迷的崔沐霖被突如其來的光刺得睜不開眼。
緩過來後定眼一看,來人竟是他那萬人之上的皇帝表弟。
“聖上快救我!”崔沐霖哀嚎道,“不知何人如此膽大妄為,竟然把我捆了丟在這裡!”
“聖上定要替我做主,嚴懲這個搞惡作劇欺辱我的人才行!”他又憤憤不平道。
皇帝負手居高臨下望著他,眼中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
“是朕,下令叫人把你抓來的。”他冷冷地一字一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