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愛卿的孫女,不僅在喇庫部公主跟前挑弄是非,造謠生事,還一而再再而三煽動其欺到貴妃頭上。”
皇帝面上冷肅狠厲,又正色道:“喇庫部公主乃異族女子,不懂中原禮教也罷,裴愛卿的孫女卻是為何?”
裴首輔心中大驚,深覺難以置信。
仍然直直跪在地上的雙腿微微發顫。
他一向治家甚嚴,唯獨這個大長公主與長子所出的獨女,他並不敢過度干涉。
且裴玉媗自幼嚴守規矩,行事從不出錯,端莊嫻雅,是京城富有盛名的大家閨秀。
裴首輔對這個孫女最是放心不過的。
唯一的不足也就是年至二十了,仍被太皇太后和大長公主拖到至今尚未婚配。
“微臣罪該萬死!是微臣治家不嚴,教出這般孽女!”裴首輔繼續“砰砰砰”地叩頭。
裴首輔聲淚俱下:“微臣懇求聖上換個法子懲治她罷!她自幼生在京城富貴繁華之地,遠嫁北境就是要了她的命啊!”
北境乃一片廣闊無垠的草原與荒漠,即便是部落首領之家也只能一年四季隨著季節四處遷徙。
別說是最繁榮的國都京城了,就連許多鄉野山村都不如。
皇帝絲毫不為所動,冷聲道:“裴氏與喇庫部公主如此交好,想來是極喜北境的,朕不過是成人之美。”
裴首輔的額頭都已經磕出了血,他知聖上向來金口玉言,說一不二,此事已無力回天了。
他只能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暗恨著孫女是徹底被大長公主和太皇太后教壞了……
無可奈何之下,裴首輔只能親自在一旁的小桌上,親自為聖上代擬這道賜婚的聖旨。
隨後,裴首輔一改往日慢吞吞行事的作風,腳底生風般直往孫女所住的院落而去。
“微臣參見祈北公主。”裴首輔冷冷地朝孫女作揖行禮。
裴玉媗愣住了,急忙討好笑道:“祖父這是怎麽了?什麽祈北公主?”
便是她的母親大長公主封號為濟川,也並非什麽祈北。
裴首輔雖不敢對公主兒媳怎麽樣,但裴玉媗是他裴家的孫女,他自然能好生管教一番了。
若不趁現下將孫女的歪根扳正過來,日後遠嫁北境仍這般到處行下作挑撥之事,恐怕難以得到善終。
“聖上方才已讓微臣擬旨,為裴氏玉媗賜國姓李氏,更名李媗,冊封為祈北公主。”裴首輔正色道。
裴玉媗心下大驚,本朝歷來講究同姓不婚,是以從未出現過李姓的後妃。
為何皇帝表哥要突然為她賜姓改名?
是那康貴妃顧忌她當年曾被批算出的天生鳳命,所以故意挑唆皇帝表哥嗎?
李媗,李媗……
竟是連她名諱中的玉字都剝奪了。
定然是康貴妃那奴籍賤婢所為!
緊接著,裴首輔又嚴厲地說出讓裴玉媗更為大驚失色的話。
“聖上為你與喇庫部大王子賜婚,諭旨已傳至禮部,莫約下午便會有天使前來宣旨了。”
裴玉媗聞言,瞳孔一震,如被雷劈,雙腿灌了鉛一般,立在原地挪不開腿。
良久後,她顫抖著聲音,訕笑問道:“祖父可是在哄著孫女玩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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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首輔直言道:“微臣從不拿這等大事說笑。”
裴玉媗頓時急如火煎,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怎麽辦!母親大長公主與外祖母太皇太后都留守京城沒有前來熱河行宮,面對此事她實在不知與誰商量才好了。
裴首輔又一針見血道:“祈北公主好生想想這些日子你做了什麽錯事,又是如何惹得聖上龍顏大怒的。”
“再好生想想,日後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裴首輔一字一頓道。
隨後,他甩了甩衣袖,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隻留裴玉媗立在原地發怔,整顆心如同泡在冰水一般。
到了午膳時分,皇帝回了瑤台殿內用午膳。
正巧這時康玉儀還在寢殿內梳妝打扮著。
一眾宮人見聖上徑直走了進來,連忙放下手上的功夫,欲要恭敬行禮。
皇帝淡淡揮手,示意眾人不必行禮,以免驚醒貴妃。
只見仍然睡眼惺忪的康玉儀坐在梳妝台前,素面朝天,頭挽朝雲近香髻,斜插幾支瑪瑙玉髓發簪。
皇帝心下微動,便闊步湊上前去,凝眉注視著正乖巧閉眼等待青竹為她上妝的康玉儀
而立在一旁的青竹與紫蘇均被皇帝周身散發的威嚴冷肅氣勢震懾得無比緊張。
紫蘇忙不迭將梳妝台上裝著螺黛的盒子遞給要為貴妃描眉的青竹。
螺黛極其罕見,從西域而來,一顆就值十金,這滿滿的一盒少說也有二三十顆在裡頭。
康玉儀本身的眉形就生得好,一對勻稱的柳葉彎眉,顏色也不淡,只需用螺黛輕輕掃幾下,就招眼極了。
再用鮮紅的口脂輕點櫻唇,胭脂淡掃面頰,就算是梳妝完畢了。
青竹與紫蘇一乾人等在皇帝的示意下,踏著輕緩的腳步小心翼翼地離開了寢殿。
康玉儀渾然不覺,雙目仍然緊閉著,發出平穩的呼吸。
皇帝啼笑皆非,耐著性子又等了一會兒,見她仍然一副可愛乖巧端坐著酣睡的模樣,便大手一伸欲要將她抱回床上。
但就在皇帝火熱大掌碰上康玉儀的一瞬,她就倏地睜開了眼。
一睜眼就看見近在咫尺的魁梧男人,康玉儀聽到了心口“撲通撲通”飛跳的聲音。
不免再次想起昨夜二人的對話。
自從聽了皇帝那句暗示將會立她為後的話,康玉儀輾轉反側、翻來覆去一整夜都沒睡好。
皇帝向來覺淺,自然也知道她這般,便又耐著性子輕拍她的後背哄了許久,才終於把她哄睡了。
“既然這般困,為何要起身梳妝?”皇帝好奇。
康玉儀羞紅了臉,弱弱地說:“因為方才餓醒了,想起來用午膳……”
“朕亦有些餓了。”皇帝眸底閃過一絲笑意。
言罷,他便俯下身來,淺嘗了一下康玉儀唇瓣上的口脂。
這口脂是紅藍花的花卉研磨出花汁製成的,質地細膩、顏色鮮豔,香氣蘊藉。
康玉儀坐在梳妝台前,而皇帝站立著,是以兩人一個辛苦地仰著腦袋承受,一個則是彎下腰來俯身輕吻著。
沒等康玉儀的脖子發酸,皇帝很快就松了口。
“既是餓了,便出去用膳罷。”皇帝攙扶她起身前往前頭正殿。
另一頭,喇庫部首領一家所住的院落內,忽然迎來了一位板著臉很是嚴肅的老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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